现在做梦都这么真实了吗？
NPC会这么有“人性”吗？
接下来几天，只要林晚被那股无形的力量拖入梦境，必然会出现在那条巷子附近，而十有八九，都会“偶遇”这个打工归来的男生。
这规律得很难让人不怀疑。
他好像固定在这个时间点出现，穿着那件不变的旧外套，背着沉甸甸的书包，手里总是拎着便利店的廉价食品，像一个被设置好程序的背景板。
林晚从一开始的戒备和厌烦，到后来生出一种破罐子破摔的、近乎冷酷的探究欲。
她倒要看看，这个梦境到底想玩什么把戏。
她开始主动出现在他面前。
第一次主动拦在他面前时，他明显吓了一跳，脚步顿住，眼神里全是措手不及，塑料袋差点脱手。
那反应真实得不像数据模拟。
“你又迷路了？”
他的耳根似乎有点红，视线不太敢直视她。
林晚没说话，只是用一种更加肆无忌惮的目光看着他，像在研究一个稀有的标本。
她的目光太过直接，男生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视线飘忽了一下，最终落在地上，仿佛地上有什么极其吸引人的东西。
“我……我叫江辰。”
他忽然低声说，像是鼓足了勇气，声音轻得像耳语。
江辰。
林晚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梦里的角色，会有这么具体、这么有烟火气的名字吗？
这让她感到一丝烦躁，仿佛事情脱离了掌控。
又一次，林晚跟在他身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江辰走得很慢，似乎是在迁就她的速度，又或者只是本身就很疲惫。
走到那扇铁门前，他拿出钥匙，手指却有些不听使唤，钥匙串哗啦作响，试了几次都没对准锁孔。
那笨拙的样子，带着一种少年人特有的尴尬。
林晚走上前，伸出手：“我来？”
她的声音平静，带着一种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想要打破这种局面的冲动。
她的指尖无意中碰到了他的手背。
很轻很快的接触，像羽毛拂过。
但江辰却像是被微弱的电流击中一样，猛地缩回了手，钥匙“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他整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涨红，连脖颈都漫上了一层粉色，像煮熟了的虾子。
他结结巴巴地说： “对、对不起！”
慌忙弯腰去捡钥匙，脑袋差点撞到门框，动作慌乱得毫无章法。
林晚看着他手忙脚乱、羞窘难当的样子，彻底愣住了。
他……在害羞？
一个梦里的NPC，会因为无意中的触碰，害羞到脸红脖子粗，连话都说不利索？
这演技要是放在现实里，都能拿奥斯卡了。
这太荒谬了。
那股一直萦绕在她心头的、关于“阴谋”的沉重预感，似乎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充满生活气息甚至有些滑稽的细节撬开了一道缝隙。
一种混合着好奇、戏谑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情绪，在她心里滋生。
一种恶作剧的、甚至带点残忍的念头，莫名地涌了上来。
她想看看，这个“纯情”的限度在哪里。
她想撕破这层逼真的外衣，看看底下到底是什么。
是数据的空洞，还是……别的什么？
再一次梦境相遇，当江辰低着头，红着耳朵，笨拙地想要从她身边快速溜过，仿佛她是某种会灼伤他的存在时，林晚做出了一个连她自己都感到震惊的举动。
一股冲动，混合着多日来的压抑、探究、以及一种想要打破一切既定规则的破坏欲，驱使着她。
她自我安慰，反正都是在梦里没关系的，没人会知道的。
而且他也只是个梦境npc而以，不是吗。
她上前一步，踮起脚尖，在江辰完全没反应过来之前，飞快地、轻轻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触感微凉，带着少年皮肤特有的干净气息，还有一种阳光下皂角的清淡味道。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江辰整个人彻底僵住，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听到了这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咒语，又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他脸上血色上涌，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连呼吸都停滞了。
那双总是带着疲惫和谨慎的明亮眼睛，此刻充满了极致的震惊、茫然，还有一丝被巨大意外砸中的、不知所措的慌乱，纯粹得不容置疑。
他手里拎着的塑料袋终于不堪重负，“啪”地掉在地上，里面的饭团滚了出来，沾上了灰尘。
他毫无所觉，只是呆呆地看着林晚，嘴唇微张，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模样，既可怜，又……有点可爱。
“你……”
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沙哑得只有一个音节，像是声带被黏住了。
……
林晚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仿佛刚刚逃离溺水。
窗外，天刚蒙蒙亮，清晨微冷的光线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木地板上投下一道狭长的亮斑。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她急促的呼吸和擂鼓般的心跳声，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她回来了。
那个轻柔的、带着挑衅和探究意味的吻，像是一把钥匙，猛地拧断了梦境的链条，把她弹回了现实。
脸颊似乎还残留着那一瞬间微凉的触感，以及江辰那双瞪大的、写满震惊和纯情的眼睛，那画面在她脑海里反复播放，清晰得令人心慌。
林晚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心里乱成一团麻，各种情绪交织。
有成功打破循环的短暂快意，有行为出格后的细微懊恼。
但更多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困惑和一种被颠覆认知的茫然。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个梦，那个叫江辰的男生，他脸红的样子，他结巴的声音，他掉在地上的饭团……
还有最后，他那仿佛世界崩塌般的震惊表情。
这一切细节都太过鲜活，太过有血有肉，远远超出了一个噩梦的范畴。
那个隐藏在多次梦魇背后的“阴谋”，难道就是……一个贫困男大学生的纯情陷阱？
这个想法让她觉得自己有点可笑，又有点可悲。
不，不对。
林晚甩了甩头，试图驱散这荒谬的想法。
那种被强行拖拽入睡的窒息感和恐惧感是如此真实，绝对不仅仅是春心萌动的少女怀春。
那是一种更冰冷、更不容抗拒的力量。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梦中触碰江辰手背的感觉依稀还在。
就在那一瞬间的接触时，除了他剧烈的反应，她的脑海里似乎飞快地闪过几个极其模糊的碎片。
是冰冷的键盘触感？
是屏幕上一串串快速滚动的、看不懂的代码还是一张……
被揉皱又展平的、印着“优秀学生”字样的申请表？
那些碎片闪得太快，快得让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像是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
但现在，在亲历了那个打破平衡的吻之后，回想起来，那些碎片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存在感，像沉在水底的冰山，隐隐露出了一角。
江辰。
她在心里又念了一遍这个名字，这一次，带着前所未有的沉重。
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的出现，一次次把我拉入这个梦境，到底是为了什么？
那个所谓的“阴谋”，又藏在哪里？
它和你，和那些冰冷的代码、那些被揉皱的荣誉，又有什么关系？
清晨的阳光渐渐变得明亮起来，驱散了黑暗，照亮了房间里漂浮的微尘，像是一场无声的谢幕。
林晚抱着膝盖，坐在床上，望着那道光，眼神复杂。
第一次，对入睡不再感到纯粹的恐惧，而是混杂进了一种复杂难言的、想要一探究竟的迫切，以及一种踏入未知领域的、隐秘的战栗。
梦，似乎变得不一样了。
而现实世界的调查，或许，该从这一刻，正式开始了。
她要知道，江辰，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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