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是二十八层灰白色的天空。
没有日月星辰,只有一片永恒不变的、死气沉沉的灰白,像一块巨大的裹尸布,蒙在塔顶。
“我是谁?”
“我不知道。”
“但他们叫我“七九”。”
这是她在这一层的编号。
第七十九号囚徒。
他们说,所有人都是下凡历劫的人。
但不知道为什么只有我被天道封住了情感,夺去了气运,抹去了所有前尘。
这座通天之塔,便是他们的牢笼与试炼场。
每一层塔,都是一个广袤而诡异的世界,囚禁着来自不同世界的飞升者。
无人能离开,只能不断向上攀爬,或者在向下坠落中湮灭。
多么可笑。
连记忆都没有,这“劫”又从何历起?
白沫兮只知道,自己很弱。
至少感觉上是如此。
空荡荡的胸腔里,感觉不到喜怒,只有一片冰冷的死寂。
周身的气运稀薄得像一层透明的纱,随便一个稍微强点的囚徒,都能轻易夺走她的一切。
但奇怪的是,她身上似乎蕴含着某种与他们截然不同的“能量”。
不是灵力,不是仙元,是一种更原始、更…… 招灾的东西。
比如现在。
“轰——!”
整个二十八层的地面猛地一震。
远处,通往二十七层的壁垒方向,传来惊恐的尖叫和法术爆裂的轰鸣。
“那条畜生怎么上来了?!”
“快拦住它!它疯了!”
“它的目标是……是七九!”
白沫兮站在自己惯常栖身的角落,面无表情地看着那条从破开的壁垒处冲天而起的暗影。
那是一条巨蟒,身披着二十七层“熔岩界”特有的暗红色鳞甲,头颅大如屋舍,猩红的竖瞳里燃烧着疯狂的贪婪,精准地锁定了她。
腥风扑面,带着硫磺和毁灭的气息。
周围的强者们各施手段,却只能留下浅浅的白痕。
它不管不顾,庞大的身躯碾过废墟,直扑向她。
真恶心。
白沫兮对蛇类,有一种源自本能的、深入骨髓的厌恶。
她侧身,避开它第一次足以咬碎山岳的扑击。
腥臭的涎水滴落在地,腐蚀出深深的坑洞。
它扭转身体,长尾如同钢鞭横扫,带着摧枯拉朽的力量。
白沫兮再次跃开,动作看起来有些笨拙,险之又险。
“七九,快跑!”
有人在不远处喊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
是想让她引开它,好让他们趁机夺取它守护的“地心火莲”吧?
巨蟒一次又一次地扑来,白沫兮一次又一次地避开。
它摧毁了她栖身的角落,摧毁了附近的残垣断壁。
烦。
真的很烦。
她只是想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地“存在”下去而已。
为什么总要来打扰她?
当那布满粘液的蛇信再次快要舔舐到她的脸颊时,那黏腻的触感仿佛已经隔空传来。
白沫兮停下了所有闪避的动作。
她抬起头,看着那张血盆大口。
胸腔里依旧一片冰冷,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然后,她抬起了手。
没有咒文,没有法印,只是对着它的头颅,轻轻一指点出。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巨蟒疯狂的眼神瞬间冻结,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无法理解的恐惧。
它想后退,想挣扎,但庞大的身躯却像被无形的枷锁禁锢。
“噗。”
一声轻响,如同熟透的果实落地。
它那坚不可摧的头颅,从内部迸发出无数道纯净而冰冷的光。
光芒所过之处,鳞甲、血肉、骨骼,尽数化为最细微的光尘,无声无息地消散。
庞大的蛇躯失去了所有力量,软软地瘫倒在地,随即也开始寸寸瓦解,最终只留下一地晶莹的粉末,和一朵悬浮在半空、静静燃烧的暗红色火莲。
整个世界,安静了。
所有刚才还在奋力“阻拦”巨蟒的强者们,都僵在原地,用一种混杂着惊骇、贪婪和极度忌惮的眼神看着白沫兮。
她收回手指,看也没看那朵引起争端的火莲,转身走向另一个无人的角落。
身上,似乎更“干净”了一些。
那巨蟒临死前恐惧的意念,像是最纯净的燃料,让她体内那沉寂的“能量”,微不可察地活跃了一分。
麻烦。
她讨厌麻烦。
但白沫兮知道,这才只是开始。
因为在她转身的刹那,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二十七层破开的壁垒裂缝深处,有一双属于人类的、冷静到可怕的眼睛,正静静地注视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