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后的第一场雨，青木岭的枇杷林落了一地枯叶。沈野把刚到的轴承堆进仓库，手机在兜里震了一下——一条陌生短信：
"林氏集团供管部，想聊聊贵司鲸尾风力灯的合作。明早十点，市区威斯汀32层。"
发件人没有落款，只有一串座机分机号。沈野盯着屏幕，指节无声收紧。三年没听见"林氏"两个字，它却像一条暗索，自己套上了他的脚踝。
夜里，沈野在仓库阁楼翻出那张被血水泡软的B超单——"第七号胚胎"。他把纸角抚平，又点燃打火机。火苗舔上"续火计划"四个字，像替他早夭的身份举行火葬。灰烬落进铁盒，盖上盖子，他对自己说：
"明天，我不是林续，也不是第七号。我是沈野。"
威斯汀32层是全景会议室。沈野推门进去，长桌尽头坐着一个女人——林氏集团采购中心副总，林知行的堂姐林知瑜。她比沈野大九岁，一身烟灰色西装，腕表是哥哥生前送的百达翡丽。
"沈先生，久仰。"林知瑜笑，"鲸尾风力灯在欧洲卖得很好，我们想做大陆总代。"
沈野把U盘插入投影，打开PPT，第一页是销量曲线：三个月出口1.2万台，复购率42%。
"代理可以，但有三条件：一、先付30%预付款；二、出厂价不降；三、品牌Logo不能换。"
林知瑜挑眉："Logo为什么不能换？"
沈野语气平静："因为鲸尾不是林氏的子品牌。"
空气瞬间安静。林知瑜垂眼翻合同，忽然道："你姓沈，可眉眼真像我弟弟。"
谈判陷入僵局。林氏要求控股51%，沈野拒绝。散会前，林知瑜递给他一份密封函：
"董事会授权，如果你同意股权置换，林氏将开放全部海外渠道，并提供低成本供应链。"
沈野回到青木岭，拆开密封函，里面夹着一张照片——全家福：父亲、母亲、林知行，没有他。照片背面是父亲亲笔：
"延续知行，才是林氏未来。"
他把照片反扣在桌面，胸口像被塞进一块滚烫的铁。
接下来两周，林氏开始"围剿"。
1.
轴承、电机等上游供应商突然宣布"产能紧张"，对鲸尾科技交货期从15天延长到45天。
2.
欧洲代理商收到匿名邮件，质疑鲸尾风力灯"设计抄袭林氏未公开专利"。
3.
青木岭林场收到"退耕还林"紧急通知，要求三个月内清场。
每一条都像精准计算过的手术刀，要把沈野刚刚成形的骨架剔得粉碎。
夜里，仓库发电机坏了，灯管熄灭。沈野打着手电检查线路，阿瓜拄着义肢摸黑进来：
"野哥，灯还亮吗？"
沈野没回答。阿瓜把一只塑料鲸鱼小夜灯递给他："我攒的电池，还能亮两小时。"
微弱蓝光里，沈野看见孩子眼底纯粹的信任。他突然笑，笑得很轻：
"放心，灯不会灭。"
予安从市区赶回，带回两条消息：
1.
林氏内部正推进"林知行纪念基金"，主打"绿色能源助学"，准备鲸吞所有少年环保创意项目。
2.
沈知遥的手术排上了，但医院突然通知"供体匹配度不足"，需转院——转去的正是林氏投资的私立医院。
予安把转院同意书摊在桌上："他们想用我妈做筹码。"
沈野沉默许久，道："那就让他们知道，鲸也会掀浪。"
第二天清晨，沈野把一份律师函投进邮筒：
针对林氏"专利侵权"指控，提起确认不侵权之诉；
针对供应商违约，申请财产保全；
针对林场清场通知，提起行政复议。
邮戳落下的瞬间，他想起多年前离家时那扇暗红色大门。
如今，他不再敲门，而是准备——
把整面墙推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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