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沈念舟,今年十四岁。在我记事起,家里的日历永远被红笔圈着演出日期,冰箱上贴着舞团的排练表,阳台晾着的练功服总带着松节油和舞台妆的混合气味。爸妈是市舞团的首席,他们的名字经常出现在剧院的海报上,可我数过,去年一整年,我们一家三口同桌吃饭的次数,没超过十五回。
七岁那年,我第一次被推进练功房。木地板被无数双足尖打磨得发亮,整面墙的镜子晃得人睁不开眼。妈妈蹲下来帮我系软底鞋的鞋带,她的手指还带着排练时被道具划伤的创可贴,“念念,咱们沈家的孩子,骨头里都该带着节奏感。”那天她教我劈竖叉,我的腿刚打开九十度就疼得直哭,爸爸站在镜子前压腿,背挺得像杆枪,“疼就对了,舞蹈是疼出来的艺术。”
后来他们越来越忙,去外地巡演的时间越来越长。十岁生日那天,我对着蜡烛吹了三次,蛋糕上的奶油都化了,他们才回电话,背景里是剧院的报幕声。挂了电话,我抱着枕头在练功房待到半夜,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劈叉,疼得浑身发抖时,听见隔壁门响了。
陆骋就住在我家对门,是爸爸以前的搭档。我小时候见过他在舞台上扮演魔王,黑色披风扫过地板,眼神冷得像冰。后来他从三米高的跳台上摔下来,左膝的韧带断了三根,从此再也没能站上主舞台。
那天他穿着灰色练功服,手里拿着个冰袋敷膝盖,看见我在镜子前哭,什么都没说,只是把我拽起来,按在把杆上。“腿伸直。”他的声音比练功房的瓷砖还凉,掌心按在我后背上时,我能摸到他虎口那道深疤——是某次救场时被断裂的幕布滑轮划的。
我的胯根像被撕开一样疼,眼泪砸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湿痕。他突然松开手,“沈念舟,你爸妈在台上跳《天鹅湖》时,就算足尖磨出血,也不会让观众看见他们皱眉。”
从那天起,陆骋成了我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