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城郊,沈家老宅。
这栋传承了数代、融合了中西风格的巨大宅邸,如同一位沉默的巨人,匍匐在浓郁的夜色中。大多数窗户都已暗下,唯有二楼东侧的主卧室,依旧透出昏黄而固执的光。
突然,一阵尖锐的碎裂声从那扇窗户后炸开,打破了夜的宁静。那是瓷器或者玻璃制品粉身碎骨的声音,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后的狂暴。
主卧室内,一片狼藉。名贵的手工羊毛地毯上,散落着书籍、文件、以及一只已然四分五裂的明代青花瓷杯碎片。药汁的苦涩气味混合着房间内原有的冷冽松香,形成一种古怪而令人窒息的气氛。
沈逾,这个庞大商业帝国的准继承人,半倚在宽大的病床上。他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薄薄的嘴唇因剧烈的咳嗽和怒气抿成一条僵直的线,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仿佛每一次呼吸都需要耗费极大的力气。那双本应深邃锐利的黑眸,此刻却燃着冰冷的火焰,扫视着房间内的一切,如同一位暴君在审视他刚刚亲手摧毁的王国。
“滚出去。”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浸入骨髓的寒意,是对着床边正默默收拾残局的女人说的。
林薇,他法律意义上的妻子,沈家的少奶奶。她穿着一身素净的棉质家居服,与这间奢华却混乱的卧室格格不入。听到呵斥,她收拾碎片的动作甚至没有停顿一下,只是低着头,继续用手中的毛巾擦拭泼溅到床头柜上的药渍。
若在一年前,刚嫁入沈家时,面对这样的场景,她或许会惊恐,会委屈,甚至会忍不住反唇相讥。她林薇在街头混日子的时候,什么场面没见过?何曾受过这种窝囊气?但此刻,她只是抿了抿唇,将所有情绪压回心底。
不是因为畏惧,而是因为……她早已习惯了。更因为,她能看见一些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就在沈逾呵斥她“滚出去”的同时,一片半透明的、类似视频网站上的那种弹幕,突兀地浮现在她的视野里,正好飘过沈逾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俊脸:
【啊啊啊病娇霸总虽迟但到!这破碎感绝了!】
【经典桥段:无能狂怒砸东西,心疼我薇宝又要收拾烂摊子。】
【啧,脾气这么坏,难怪活不过下集预告(狗头)。】
【前面的别瞎说,原著里他可是假死!都是为了女儿!】
【+1,剧透党滚粗!不过话说回来,薇薇老婆今天也好隐忍,爱了爱了。】
【赌五毛钱,三秒内小天使笙笙要登场救妈!】
林薇的眼角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这些莫名其妙的文字,自从她嫁入沈家后就如影随形。它们似乎来自某个“观众”的视角,点评着这里发生的一切,还时常夹杂着令人费解的“剧透”。一开始她以为是自己压力太大出现了幻觉,但久而久之,她发现这些文字偶尔会预言一些小事,比如沈逾下一秒会咳嗽,或者管家会在几分钟后敲门。她无法理解这种现象,只能将其视为自己荒诞人生中的又一笔烂账。
至于弹幕里提到的“假死”、“为了女儿”,她起初只当是胡言乱语。沈逾?这个视她如蝼蚁、对自己身体都充满憎恶的男人,会为了谁精心策划一场假死?简直是天方夜谭。
然而,类似的弹幕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由不得她不去在意。此刻,看到“假死”二字再次飘过,林薇的心跳漏了一拍,但她迅速收敛心神,继续手上的动作。
“我说,滚出去!你聋了吗?”沈逾见她不为所动,怒气更盛,随手抓起枕边的一本硬壳金融书籍就要砸过来。
就在这时——
“爸爸?”
一个软糯、带着刚睡醒的惺忪和些许不安的小奶音,在门口响起。
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沈逾所有的动作瞬间僵住。那本举在半空中的书,再也落不下去。他脸上暴戾的神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冰雪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慌乱的紧张和温柔。
他猛地将书塞回枕下,仿佛那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脏东西,然后努力调整呼吸,试图让脸色看起来不那么可怕。
门口,探进来一个小脑袋。约莫四岁左右的小女孩,穿着印有小星星图案的粉色睡衣,怀里紧紧抱着一只耳朵耷拉着的兔子玩偶。她揉着大眼睛,怯生生地看着房间里的狼藉,最后目光落在沈逾身上。
这是沈笙笙,沈家的掌上明珠,沈逾的命。
“笙笙,怎么醒了?是不是爸爸吵到你了?”沈逾的声音变得异常轻柔,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与刚才那个暴戾的男人判若两人。他甚至试图扯出一个笑容,但因为方才的怒气未完全平复,那个笑容显得有些僵硬古怪。
【变脸大师现场教学!】
【女儿奴实锤了!笙笙小天使万岁!】
【啊啊啊女鹅好可爱!萌化我了!】
【唯一能制裁暴君的存在出现了!】
弹幕又开始活跃起来。
林薇垂下眼睑,心中冷笑。看,这就是沈逾。对外,他是商场上令人闻风丧胆的“暗夜帝王”,哪怕卧病在床,也能运筹帷幄,让对手溃不成军;对内,他对所有人包括他自己的父母都冷若冰霜,唯独对这个女儿,倾注了所有的温度和生命。
沈笙笙迈着小短腿,蹬蹬蹬跑到床边,无视地上的狼藉,仰着小脸担忧地看着沈逾:“爸爸,你又不舒服了吗?是不是药很苦?”
“没有,爸爸很好。”沈逾连忙否认,伸手想摸摸女儿的头,又怕自己手上的冰凉惊到她,手指蜷缩了一下,最终只是轻轻落在被面上,“是爸爸不小心打翻了杯子,吓到笙笙了,爸爸不对。”
他看向林薇,眼神瞬间恢复了冰冷,但语气却刻意压制着:“这里不用你了,带笙笙回去睡觉。”
林薇放下毛巾,站起身,没有看沈逾,只是对笙笙伸出手,声音放柔:“笙笙,来,我们回去睡觉了,明天还要去幼儿园呢。”
沈笙笙却摇摇头,抱着兔子玩偶,趴到床边,小脸凑近沈逾:“爸爸,笙笙给你讲故事好不好?讲小兔子的故事,听了故事就不苦了,就能睡着了。”
看着女儿纯真担忧的眼眸,沈逾的心像是被最柔软的羽毛拂过,所有因病痛和压抑而生的暴戾彻底消散无踪。他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真实的、带着暖意的笑容:“好,爸爸听笙笙讲故事。”
【呜呜呜这是什么绝世小棉袄!】
【暴风哭泣,铁汉柔情太杀我了!】
【只有我注意到后妈的眼神了吗?感觉她好复杂。】
【工具人石锤,不过她对笙笙好像还行?】
林薇看着眼前这幕“父慈女孝”,心底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她这个“妻子”和“后妈”的角色,在沈逾眼中,大概真的只是一个高级保姆,一个照顾他女儿起居、顺便在他发病时充当出气筒的工具。他从未承认过她的身份,她也从未奢望过。这场婚姻,本就是沈家为了巩固与林家某个项目的合作,而将她这个林家不怎么光彩的“私生女”兼“前不良少女”打包送过来的交易。
她留在这里,最初是因为无处可去,也厌倦了曾经打打杀杀的日子,想寻个安稳。后来,则是因为笙笙。这个孩子纯净得像一张白纸,对她这个突然出现的“阿姨”没有丝毫排斥,反而充满了依赖。在笙笙身上,她感受到了一丝从未有过的、类似亲情的温暖。
至于沈逾?等他如愿把她逼走,或者如弹幕所说“假死”之后,她或许就能真正解脱了。想到“假死”,林薇的目光再次掠过沈逾看似虚弱却依旧锐利的侧脸,心中疑窦丛生。这个男人,究竟在谋划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沈宅表面恢复了平静。
沈逾的身体时好时坏。好的时候,他会靠在床上,通过视频会议远程处理集团事务,言简意赅,切中要害,那些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老狐狸在他面前也显得小心翼翼。坏的时候,房间里依旧会传出压抑的咳嗽和偶尔的物品碎裂声,只是有笙笙在的时候,他会极力克制。
林薇扮演着尽职尽责的“保姆”角色。照顾沈逾的饮食起居,接送笙笙上下幼儿园,打理宅邸的一些日常事务。沈逾的父母,即沈家的现任掌权者,很少露面,似乎对这个病弱的儿子和这个上不得台面的儿媳并不关心,只定期让管家过来询问情况,更像是在确认继承人是否还活着。
这天下午,林薇刚把笙笙从幼儿园接回来,小姑娘就像只快乐的小鸟,叽叽喳喳地说着幼儿园的趣事。
“阿姨,今天老师表扬我画画得好哦!我画了爸爸、阿姨,还有笙笙!”笙笙举着一幅蜡笔画,献宝似的给林薇看。画面上,三个歪歪扭扭的人手拉着手,站在一座大大的房子前面,天空太阳高照,充满了童稚的快乐。
林薇看着画上那个代表自己的小人,心头微微一涩。她蹲下身,摸摸笙笙的头:“笙笙画得真棒。”
这时,管家忠伯走了过来,面色有些凝重,对林薇低声道:“少奶奶,少爷请您去书房一趟。”他顿了顿,补充道,“是关于小小姐的事情。”
林薇心中一凛。沈逾的书房,是他绝对的私人领地,平时不允许任何人进入,连打扫都是他自己勉强进行或者指定忠伯在特定时间处理。他突然叫她去书房,还是关于笙笙的事?
她安抚好笙笙,让她先去游戏室玩,然后整理了一下心情,走向二楼的书房。
书房的门虚掩着。林薇敲了敲门,里面传来沈逾低沉的声音:“进。”
书房很大,却异常简洁,甚至可以说是冷硬。一整面墙的书柜摆满了经济、金融类的书籍,另一面墙则是巨大的显示屏,此刻正显示着复杂的股市K线图。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味和墨水的冷香。沈逾坐在宽大的书桌后,背后是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是精心打理却略显萧瑟的花园。他穿着一件黑色的丝质睡袍,更衬得脸色苍白,但眼神却锐利如鹰,直视着走进来的林薇。
“笙笙明年就五岁了。”沈逾开门见山,没有任何寒暄,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商业数据。
林薇站在书桌前,保持着距离:“是的。”
“沈家的孩子,不能一直这么天真下去。”沈逾的手指轻轻敲击着光滑的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从下周开始,给她增加课程。上午礼仪、舞蹈,下午启蒙金融、第二外语。具体课程表忠伯会给你。”
林薇吃了一惊。一个不到五岁的孩子,日程排得比成年人还满?她忍不住开口:“笙笙还小,这些是不是太早了?她需要的是玩耍和……”
“沈家没有‘玩耍’这个词。”沈逾冷冷地打断她,目光如冰刃般扫过来,“她享受了沈家带来的一切,就必须承担相应的责任。你以为沈家的继承人,是在游乐园里选出来的吗?”
继承人?林薇捕捉到这个关键词。沈家一向是长子继承制,沈逾是独子,他之后,按理说应该是……他的儿子?可是笙笙是女孩。难道因为沈逾身体不好,一直没有其他子嗣,所以家族有意培养笙笙?还是说……沈逾自己,这个重度女儿奴,早已决定要将一切交给女儿?
弹幕适时地跳出来,验证了她的猜测:
【来了来了!魔鬼养成计划启动!】
【资本家从小培养实锤!心疼我笙宝!】
【都是为了后面的假死铺垫啊!让笙笙快速成长!】
【卧槽这么小的孩子学金融?沈狗你是真的狗!】
【后妈快反驳他!保护我方笙笙!】
林薇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对笙笙的心疼,以及那些不断干扰她思维的弹幕。她知道,在沈逾面前,任何关于笙笙教育问题的质疑都是无效的,反而会激起他更强的控制欲。
“我明白了。”她选择了顺从,“我会安排好笙笙的作息,配合老师。”
沈逾对她的顺从似乎有些意外,审视地看了她几秒,才继续说道:“还有,下个月,沈氏集团成立六十周年庆典,我会……尽量出席。笙笙也要一起去。在这之前,教好她必要的礼节,别在那种场合给我丢人。”
他说“尽量出席”时,语气有一丝极细微的停顿,眼神也似乎飘忽了一瞬。林薇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以沈逾现在的身体状况,出席那种人多嘈杂的庆典,无疑是极大的负担。他为什么要勉强自己?
弹幕又开始剧透:
【高能预警!庆典是假死关键节点!】
【我赌沈狗会在庆典上搞事情!】
【会不会是意外?火灾?坠楼?还是中毒?】
【别瞎猜了,安静看剧行不行?】
假死……庆典……林薇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这些弹幕,难道真的在预示未来?如果沈逾真的计划假死,他的目的是什么?如弹幕所说,为了锻炼笙笙?可笙笙才那么小!这未免太残酷,也太冒险了!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动声色地回答:“好的,我会准备。”
沈逾似乎没有再和她交谈的欲望,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离开了。在他垂下眼眸的瞬间,林薇似乎看到他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那不是平日的冰冷或暴躁,而是一种……决绝和隐痛?
周年庆典的日子一天天临近。沈宅的气氛也日渐紧张起来。
沈逾的身体状况似乎比之前更不稳定,医生来的次数明显增多。但他对笙笙的“精英教育”却抓得极紧,每天都要亲自过问笙笙的学习进度,哪怕是在病中。笙笙肉眼可见地瘦了一些,大眼睛里时常带着疲惫,但在爸爸面前,她总是努力表现出乖巧和聪明。
林薇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她尽力在课程间隙给笙笙做一些她爱吃的点心,陪她玩一会儿简单的游戏,试图给小姑娘一点喘息的空间。同时,她也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沈逾,观察着宅子里的每一个人,每一丝异常。那些关于“假死”的弹幕,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让她无法安宁。
她发现,沈逾最近和忠伯密谈的次数变多了,而且每次密谈后,忠伯看她的眼神都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她还发现,沈逾的书房里,似乎多了一些不属于金融领域的书籍,比如《火灾调查学基础》、《意外事故鉴定》……虽然只是惊鸿一瞥,却让她脊背发凉。
庆典前夜,沈宅灯火通明,仆人们在做最后的准备。笙笙因为第二天要早起,已经被林薇哄睡了。
林薇经过沈逾卧室门口时,听到里面传来压抑的咳嗽声,以及忠伯低低的劝慰:“少爷,您明天真的要……您的身体恐怕撑不住啊。要不,再考虑考虑?”
沈逾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计划照旧。这是唯一……也是最好的办法。为了笙笙……”
后面的声音低了下去,林薇听不真切,但“为了笙笙”这几个字,像重锤一样敲在她心上。弹幕说的,难道是真的?
她心神不宁地回到自己位于宅子西侧、相对偏僻的房间。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她对这个男人没有感情,甚至充满厌恶。如果他真的“死”了,对她而言或许是一种解脱。但一想到笙笙可能会失去父亲,哪怕这个父亲的教育方式近乎残酷,但那毕竟是笙笙最依赖的人……而且,如果这场“假死”背后隐藏着更大的阴谋或危险呢?笙笙会不会受到伤害?
她想起自己混迹街头的那段岁月,见过的黑暗和阴谋不计其数。沈逾身处这样的豪门,面对的明枪暗箭只会更多。他的“假死”,真的能如他所愿吗?
就在这时,她的视野里,弹幕再次疯狂涌现,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密集,都要惊心动魄:
【前方高能!非战斗人员迅速撤离!】
【明天庆典!沈狗假死计划启动!】
【具体方式剧透:会是舞台灯架意外坠落!伪装成意外!】
【卧槽这么刺激的吗?会不会玩脱了啊?】
【笙笙会在现场!亲眼目睹‘父亲’死亡!太残忍了吧!】
【后妈呢?后妈知不知道?她会不会阻止?】
【根据原著,后妈此时不知情,但她好像有所察觉了?】
【弹幕护体!保佑我笙宝平安!】
舞台灯架意外坠落……笙笙亲眼目睹……
林薇猛地从床上坐起,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几乎要撞破肋骨。这些弹幕,第一次将“假死”的细节如此清晰地呈现在她面前!
这不是猜测,不是幻觉,这简直是一份冰冷的行动计划书!
她该怎么办?
装作不知,冷眼旁观,等待“丈夫”死亡,自己恢复自由?
还是……去阻止这场看似疯狂的计划?为了那个依赖她、叫她“阿姨”的可怜孩子?
沈逾他……到底知不知道,他精心策划的这场“意外”,可能会给年幼的笙笙造成多大的心理创伤?还是说,他根本不在乎,他要的,就是一个迅速成长、心硬如铁的继承人?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纱,冷冷地洒在地板上。林薇坐在黑暗中,脸色变幻不定。过去混混生涯里的那股狠劲和义气,似乎在内心深处悄然苏醒。她讨厌被利用,讨厌被蒙在鼓里,更讨厌有人伤害她在乎的人——哪怕她在乎的人,只有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第二天,沈氏集团六十周年庆典,在沈家旗下最豪华的七星酒店宴会厅隆重举行。
名流云集,觥筹交错,衣香鬓影,一派盛世繁华景象。
沈逾果然出席了。他坐在轮椅上,由忠伯推着,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外面罩着一件厚厚的羊绒大衣,即便如此,仍能看出他身体的虚弱。但他脊背挺得笔直,眼神平静无波,与前来问候的宾客简短交谈,那份与生俱来的矜贵和压迫感,并未因轮椅而减少分毫。
林薇穿着一身得体的香槟色礼服,牵着打扮得像个小公主的笙笙,跟在沈逾身后。笙笙似乎被这盛大而陌生的场面吓到了,紧紧抓着林薇的手,小脸紧绷着,按照事先排练好的,怯生生地向那些陌生的爷爷、叔叔、阿姨问好。
林薇的心却一直悬着,目光不时地扫过宴会厅中央那个华丽的舞台,尤其是上方错综复杂的金属灯架。那些冰冷的钢铁结构,在璀璨的灯光下,仿佛潜伏的巨兽,随时可能择人而噬。
庆典按流程进行着。董事长致辞、切蛋糕、播放集团纪念片……一切看似顺利。
快到沈逾上台致辞的环节了。这是本次庆典的一个重要环节,象征着权力向新一代的过渡。忠伯推着轮椅,缓缓向舞台一侧的斜坡通道走去。
林薇的手心全是冷汗。她看着沈逾的背影,那个男人即使坐在轮椅上,背影依旧挺拔、孤绝,仿佛独自走向一个既定的命运。
弹幕在她眼前疯狂刷屏:
【来了来了!就是现在!灯架要掉了!】
【我的天我不敢看了!笙笙快别抬头!】
【沈狗算准了角度和时机,只会吓到人不会真受伤,但效果逼真!】
【后妈!快做点什么啊!】
【历史性的一刻!沈氏帝国从此易主(伪)!】
就在沈逾的轮椅即将抵达舞台中央,聚光灯打在他身上,全场目光聚焦的刹那——
林薇的目光死死锁定在舞台上方的一处主要灯架上。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似乎看到那灯架轻微地晃动了一下!
几乎是本能快于思考,她猛地松开了牵着笙笙的手,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不顾一切地朝着舞台方向冲了过去!
“小心——!”
她发出了一声尖锐的警示,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而变调。
这一声惊呼,打破了庆典的和谐氛围。所有人都诧异地看向这个突然失态的女人。沈逾也猛地回过头,看向朝他冲来的林薇,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了震惊和……一丝极其复杂的、难以解读的情绪。
与此同时,舞台上方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
“嘎吱——!”
千钧一发之际,林薇已经冲到了舞台边缘。她来不及多想,伸手想要去拉沈逾的轮椅。
然而,预想中灯架轰然坠落的场景并没有发生。那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之后,灯架只是剧烈地晃动了几下,洒落一些灰尘,最终并没有掉落下来。似乎是某个固定环节出现了松动,但并未完全失效。
现场一片哗然,保安和工作人员迅速冲上舞台检查情况。
沈逾坐在轮椅上,深邃的目光从惊魂未定的林薇脸上,缓缓移向舞台上空那依旧悬挂着的、微微摇晃的灯架,再扫过台下骚动的人群,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了不远处被保姆抱在怀里、吓得小脸煞白的笙笙身上。
他的眼神,从最初的震惊,到审视,再到一种深不见底的沉思。
林薇僵在原地,喘着粗气,心脏狂跳不止。她看着近在咫尺的沈逾,看着他眼中那抹陌生的、探究的冷光。
失败了?还是……这根本就不是计划中的那一幕?她的警告和冲动,是阻止了一场真正的意外,还是……打乱了某个精心布置的局?
弹幕在她眼前炸开,充满了疑问和兴奋:
【卧槽?剧情偏移了?】
【后妈冲塔了!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灯架没掉?是意外还是计划变更?】
【沈狗的眼神好可怕!他是不是怀疑后妈了?】
【到底怎么回事?难道后妈才是最大的变数?!】
沈逾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穿透周围的嘈杂,清晰地传入林薇的耳中:
“你,看到了什么?”
这一刻,林薇知道,她平静(或者说压抑)的“保姆”生活,或许从这一刻起,正式宣告结束了。她无意中踏入了一个更深、更危险的漩涡中心。
而那个关于“假死”的谜团,非但没有解开,反而变得更加扑朔迷离。沈逾的计划究竟是什么?她刚才的举动,是救了他,还是破坏了他的计划?他接下来,会如何对待她这个“变数”?
庆典的意外插曲暂时平息,但一场更大的风暴,似乎才刚刚开始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