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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金殿跪嫁衣

暗粉嫁衣谋

残阳如血,透过紫宸殿雕花漏窗斜斜切进来,在金砖铺就的地面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光影边缘,一抹暗粉色的身影已经维持着跪伏的姿态,整整三个时辰了。

苏清鸢的裙摆铺散开,如同被揉皱的晚霞,暗粉色的锦缎上用金线绣着缠枝莲纹,每一针都细密精巧,却在此刻蒙着一层灰败的尘气。这是尚衣局赶制的嫁衣,原是为安阳公主准备的,只因韦皇后一句“清鸢公主身段更合衣型”,便草草修改了几处,套在了她的身上。嫁衣很重,金线和珍珠缀满了衣襟与裙摆,压得她肩头发沉,而膝盖与冰冷金砖接触的地方,早已从最初的微凉变成了刺骨的疼,那痛感顺着骨骼蔓延开来,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难以言喻的酸胀。

她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眸底的情绪。发丝被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仅留几缕碎发贴在颈侧,随着呼吸轻轻晃动。作为大昭公认的第一美人,即便此刻狼狈跪伏,她的姿态依旧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温婉,只是那微微绷紧的下颌线,泄露了她并非全然顺从。

“公主,已经三个时辰了,皇后娘娘还没传话……”身侧传来白露压低的、带着哭腔的声音。

白露是她的贴身宫女,自十岁起便跟在她身边,性子胆小却忠心。此刻见自家主子膝盖都快跪僵了,皇后却始终紧闭内殿大门,连一口水、一个蒲团都不肯赐下,急得眼圈通红,却又不敢大声喧哗,只能趁着殿内无人注意,偷偷用帕子抹眼泪。

苏清鸢没有立刻应声,只是缓缓吸了一口气,将喉咙里的干涩压下去。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却依旧平稳:“无妨,再等等。”

等?等什么?

她心里比谁都清楚,韦皇后根本不是在休憩,而是故意晾着她。这场“召见”,从一开始就是一场羞辱,一场敲打。

昨日,韦皇后以“安阳公主恐婚病倒”为由,在御书房当着天子的面,提出让她这个“先帝遗女”替嫁靖侯。理由说得冠冕堂皇,“清鸢公主容貌倾城,性情温婉,必能安抚靖侯,为大昭稳固边疆”,实则不过是舍不得自己的亲生女儿,将她推出去做棋子罢了。

靖侯萧彻,那个从北境战场上杀出来的铁血君侯,传闻中性情暴虐,杀伐果断,短短几年便从一个寒门百夫长逆袭成权倾朝野的人物,连天子都要让他三分。这样的人,是韦氏想要拉拢的势力,却也是他们不敢真正交付信任的存在。安阳公主自幼娇生惯养,听闻靖侯“虐杀妾室”的传闻后,吓得一病不起,韦皇后怎么舍得让自己的心头肉去虎口冒险?

而她苏清鸢,无父无母(生母难产去世,先帝早逝),无依无靠,虽顶着公主的名号,却不过是宫廷里的孤魂野鬼。用她来替嫁,既能讨好靖侯,又能稳住韦氏的利益,简直是一举两得。

天子昏聩,沉迷声色,根本不敢违逆韦皇后的意思。唯一对她心怀不忍的,只有太子姜景曜。可太子体弱多病,性格懦弱,被韦皇后牢牢掌控着,连自身都难保,又能护得了她什么?

昨日太子偷偷来找她,红着眼眶说“我对不起你”,却连一句反驳母亲的话都不敢说。那一刻,苏清鸢便彻底认清了现实——这深宫之中,从来没有什么依靠,能靠的只有自己。

“公主,您的膝盖……”白露见她脸色苍白,忍不住伸手想去扶,却被苏清鸢轻轻避开。

“别碰,”苏清鸢摇了摇头,声音依旧平静,“此刻若是失了仪态,只会让旁人抓住把柄。”

她知道,这殿内看似无人,实则布满了韦皇后的眼线。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会被如实禀报上去。韦皇后就是要看着她屈服,看着她崩溃,看着她乖乖接受这替嫁的命运。

可她苏清鸢,从来不是任人摆布的棋子。

自小在太后宫中长大,她见惯了宫廷里的尔虞我诈、明枪暗箭。太后虽疼她,却也告诫她“锋芒太露易折,隐忍方能长久”。这些年,她看似不问世事,潜心学习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实则暗中观察着朝堂局势,甚至偷偷跟着太后的旧部学过一些权谋之术和自保的手段。

韦皇后以为她是个柔弱可欺的软柿子,却不知她早已在深宫的磋磨中,练就了一身外柔内刚的本事。

苏清鸢微微垂下眼帘,目光落在嫁衣的裙摆上。暗粉色的锦缎上,金线绣的缠枝莲栩栩如生,只是那珍珠,颗颗圆润,却透着一股冰冷的光泽。她记得,这套嫁衣是尚衣局三个月前就开始赶制的,原本是为安阳公主量身定做,如今却穿在了她的身上。

这不仅仅是一件嫁衣,更是一份沉甸甸的枷锁,一份裹挟着权力交易的赌注。韦皇后赌的是,她能安分守己地嫁入靖府,成为韦氏安插在靖侯身边的眼线;靖侯赌的是,娶一位公主,能暂时稳住朝堂局势,堵住那些非议他“寒门出身”的悠悠之口;而她苏清鸢,赌的是自己能在这场权力的旋涡中,活下去,并且活得体面。

“咚——咚——”

殿外传来更鼓声,已是黄昏时分。残阳的余晖渐渐褪去,殿内的光线越来越暗,只剩下几盏宫灯摇曳,投下昏黄的光晕。

苏清鸢的膝盖已经麻木了,疼得几乎失去了知觉。她悄悄挪动了一下姿势,尽量让受力点分散一些,指尖却在袖中悄然握紧。

她在想,韦皇后这般步步紧逼,除了替嫁,恐怕还有更深层的目的。靖侯权势滔天,韦氏想要拉拢他,却又忌惮他。让自己替嫁,或许不仅仅是为了安阳公主,更是为了试探靖侯的态度,甚至……想要借靖侯的手,除掉自己这个“先帝遗女”?

毕竟,她的生母,当年可是先帝最宠爱的妃子。若不是难产去世,或许根本没有韦皇后今日的地位。韦皇后对她,从来都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敌意。

就在这时,内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一个穿着青色宫装的女官走了出来,面无表情地看向苏清鸢:“清鸢公主,皇后娘娘醒了,宣您入殿。”

苏清鸢心头一动,终于来了。

她缓缓撑着地面,想要站起身,却因为膝盖麻木,一个踉跄险些摔倒。白露连忙扶住她,眼眶通红地帮她整理了一下裙摆。

多谢。”苏清鸢低声说了一句,借着白露的搀扶,慢慢站直了身体。膝盖传来一阵钻心的疼,她强忍着没有皱眉,只是轻轻活动了一下腿脚,待麻木感稍稍缓解后,便抬步朝着内殿走去。

内殿的光线比外殿更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熏香,呛得人有些不适。韦皇后端坐在上首的凤椅上,穿着一身明黄色的宫装,头戴凤冠,神色威严,正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她。

苏清鸢依着宫廷礼仪,缓缓跪下,行了一个标准的叩拜礼:“儿臣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圣安。”

韦皇后没有立刻让她起身,只是端起面前的茶杯,轻轻撇了撇浮沫,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跪了这么久,身子还撑得住?”

苏清鸢垂着头,声音恭敬:“能为娘娘分忧,儿臣不敢言苦。”

“分忧?”韦皇后冷笑一声,将茶杯重重放在桌案上,“你若真能分忧,便该明白,替嫁靖侯,是你此生最大的福气。靖侯权倾朝野,你嫁过去便是君侯夫人,何等风光?安阳自幼娇惯,怕是无福消受这份荣宠,唯有你,性子温婉,方能配得上靖侯。”

又是这套说辞。苏清鸢在心底冷笑,面上却依旧是那副温顺的模样:“娘娘所言极是,只是儿臣资质愚钝,恐难担此重任。”

“担不担得,由不得你。”韦皇后的语气骤然变冷,“明日便是婚期,吉时已择,容不得半分差错。你只需记住,嫁入靖府后,安分守己,多为韦氏、为大昭着想,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若是敢有异心……”

她没有说完,但那话里的威胁,却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在苏清鸢的心头。

苏清鸢心中一凛,知道韦皇后这是在警告她,嫁过去之后要乖乖听话,做韦氏的眼线。可她怎么可能甘心做别人的棋子?

就在她思索着该如何回应时,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跪在地上禀报:“启禀皇后娘娘,靖侯府派人送来消息,说……说靖侯明日要亲自来宫中迎亲!”

“什么?”韦皇后猛地站起身,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按照规矩,诸侯娶亲,只需派心腹前往宫中迎接即可,靖侯身为权倾朝野的君侯,更是无需亲自出面。他这般举动,是何用意?

苏清鸢也愣住了,心头泛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萧彻亲自迎亲,是重视这场婚事,还是……另有所图?

她抬起头,正好对上韦皇后那双充满惊疑和算计的眼睛。那一刻,她忽然明白,这场替嫁的风波,或许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得多。而明日的迎亲,恐怕也不会那么顺利。

夜色渐浓,宫灯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苏清鸢跪在冰冷的地面上,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她知道,从萧彻决定亲自迎亲的那一刻起,她的命运,便彻底驶入了未知的旋涡。而她,必须在这场风暴来临之前,做好万全的准备。

只是,她并不知道,此刻靖侯府中,萧彻正站在窗前,手中把玩着一枚玉佩,听着手下的禀报,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亲自迎亲?”他低声重复了一句,眼底闪过一丝玩味,“有趣。本侯倒要看看,这位替嫁的清鸢公主,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窗外,月凉如水,一场围绕着权力、阴谋与命运的博弈,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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