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恩的效率极高，或者说，他动用了一些非常规手段。第二天，莉莉丝·卡米拉就以“海外归国侨生”的身份，顺利插班进入了林溪所在的高二（七）班。
当她跟着班主任走进教室时，几乎引起了全班范围的骚动。
莉莉丝的外表无疑是极致的漂亮，带着一种混血儿般的精致和不属于人间的空灵。为了掩饰非人特征，她听从了卡恩（不耐烦）的建议，用了些小手段：苍白的皮肤用了近乎完美的仿生粉底，黑发中不易察觉的挑染掩盖了异样光泽，而那双标志性的血眸，则通过最高级别的美瞳，暂时变成了深邃的紫罗兰色。
然而，这种刻意营造的“人类”妆容，反而给她增添了一种神秘又时尚的气质，配上她与生俱来的、属于古老血族的那份矜贵与疏离，瞬间吸引了几乎所有男同学的目光，甚至不少女生也偷偷打量她。
莉莉丝对这一切毫无感觉，甚至觉得那些投射过来的目光有点……吵闹。她百无聊赖地坐在安排好的座位上（巧合的是，就在林溪斜后方），只盼着这无聊的人类校园生活快点结束。
课程一门门过去，莉莉丝要么在神游天外，要么在用血族特有的方式（轻微的精神干扰）让试图搭讪的男生自觉无趣地离开。直到历史课。
历史老师是一位充满激情的中年男性，正讲到某个大陆中世纪一场著名的围城战役，他慷慨激昂地描述着守军如何凭借顽强的意志和巧妙的战术，最终击退了数倍于己的敌人。
“……正是这种不屈的精神，这种对家园的守护信念，让他们创造了奇迹！”老师总结道，脸上洋溢着对历史的敬意。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又带着明显不耐烦的声音响了起来：
“不对。”
全班寂静，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声音来源——正是新来的转学生莉莉丝。
历史老师推了推眼镜，有些错愕：“莉莉丝同学，你有什么不同的见解吗？”
莉莉丝单手支着下巴，紫罗兰色的美瞳也掩盖不住她眼神里的“你们人类真会编故事”的意味，她用一种陈述事实的语气说道：
“那场仗能赢，根本不是因为什么意志信念。是因为守城的那个老主教，半夜偷偷在城堡地窖里用一半俘虏的血和自己的半条命做祭品，强行召唤了一个战斗天使的投影下来。那天使就在城墙上站了一晚上，对面的军队看见圣光，以为神迹降临，军心涣散，自己就溃退了。”
她顿了顿，补充了一个细节：“哦，对了，那个老主教因为召唤仪式反噬，打完仗没三天就死了，死的时候浑身长满了羽毛状的烂疮。这事儿在……在一些非公开的记载里写得很清楚。”
全班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历史老师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教书十几年，从来没听过这么……这么荒诞又具体的“野史”！
“莉莉丝同学！”老师有些气结，“历史是严肃的学科，要讲究史料依据！不能凭空臆测，更不能用……用奇幻故事来解读！”
莉莉丝眨了眨眼睛，看着老师，脸上露出了一个混合着无辜和“夏虫不可语冰”的表情。她亲身经历（或者说，听她母亲和卡恩闲聊时提起过）的事情，怎么就成奇幻故事了？
坐在前面的林溪痛苦地捂住了额头，她就知道会这样！
莉莉丝还想说什么，林溪赶紧在桌子下面悄悄踢了一下她的椅子腿。
莉莉丝不满地瞥了林溪一眼，但总算没再继续“纠正”历史老师。只是嘴里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嘟囔着：
“本来就是嘛……人类的历史书，漏掉的关键部分也太多了……”
……
历史课的风波暂时平息，但莉莉丝那番惊世骇俗的言论显然已经在她和新同学之间划下了一道无形的沟壑。没人敢轻易靠近这个漂亮却满嘴“胡言乱语”的新同学，除了……被迫成为“同伴”的林溪。
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地洒在操场上，学生们三三两两地坐在草坪上聊天、休息。莉莉丝毫不在意周围若有若无的打量目光，拉着（几乎是半强迫地）林溪在操场边缘的长椅上坐下。
“那些人类看我的眼神真奇怪，”莉莉丝撇撇嘴，紫罗兰色的美瞳在阳光下折射出微妙的光泽，“我说的是实话嘛。”
林溪有些无奈，她看着莉莉丝在阳光下依旧活动自如，甚至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忍不住低声问：“你……真的不怕阳光？” 这和她认知里的吸血鬼完全不同。
莉莉丝闻言，脸上露出一丝小得意：“当然不怕！我可是血统纯正的古老血族后裔！那些怕阳光、怕大蒜的低级吸血鬼，要么是血脉不纯，要么是被诅咒或者转化仪式出了岔子。真正的上位血族，太阳光顶多让我们觉得有点……嗯，刺眼，不算舒服，但绝对构不成伤害。” 她甚至故意将脸仰起，迎向阳光，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林溪看着她白皙得几乎透明的皮肤在阳光下仿佛泛着微光，心里对“吸血鬼”的认知又被刷新了一次。
“所以，”莉莉丝又将话题绕了回去，血族对历史的漫长视角让她觉得有必要给这位“短期室友兼同学”科普一下，“历史课上我说的可是千真万确。你们人类记载的历史，很多关键部分都被简化或者美化了。”
她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分享秘密的语气：“很多所谓的‘奇迹胜利’、‘天命所归’，背后都有超自然力量的干预。一些走投无路的主教、国王，或者野心勃勃的邪教徒，在暗地里进行召唤仪式太常见了。”
“召唤……天使？”林溪想起历史课上的内容，依然觉得难以置信。
“天使，恶魔，或者其他什么来自上层或下层界域的存在。”莉莉丝耸耸肩，“本质上都是一种交易。献上足够的祭品——通常是大量的灵魂，或者施术者自身的一部分（比如寿命、健康、甚至后代的气运），换取短时间的力量介入，扭转战局或者达成某个目的。”
她指了指操场另一边正在打篮球的男生们，用一种举例子的语气说：“就好比……你让他们凭空打赢一支职业篮球队，不可能对吧？但如果你让他们付出某种巨大代价，换来一个NBA球星附体十分钟，是不是就有可能了？差不多就是这个道理，只不过规模和代价都夸张得多。”
林溪听着莉莉丝用这种轻描淡写，甚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语气讲述着颠覆她世界观的事情，感觉后背有点发凉。如果莉莉丝说的是真的，那人类历史的背后，隐藏着多少这样血腥而黑暗的交易？
“代价……都是灵魂吗？”她声音干涩地问。
“最常见的是灵魂，因为这是最‘通用’的硬通货，蕴含的能量纯粹。”莉莉丝解释道，“但也有其他东西，比如‘情感’、‘记忆’、‘存在感’、‘创造力’……反正只要是那些高位存在觉得有价值的东西，都可以作为筹码。就像……”她忽然想起了什么，看了一眼林溪，及时刹住了话头，没有提起卡恩的店铺和那些交易。
但林溪已经明白了她的未尽之语。就像她自己的康复，代价是十三个人所有的“爱”与“存在”。
阳光依旧温暖，周围的同学依旧在嬉笑打闹，但林溪却感觉自己和这个世界之间，隔了一层冰冷的薄膜。原来平静的日常之下，涌动着如此暗流，而自己，早已身陷其中。
莉莉丝看着林溪恍惚的神情，拍了拍她的肩膀，试图安慰（？）道：“安啦，现在这种大规模召唤少多了。规则更完善，代价也更清晰，而且像卡恩阁下那样的‘正规商人’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私下交易就被规范了……大概吧。”
这安慰显然没什么效果。林溪只觉得，自己需要消化的事情，越来越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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