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解绑的感觉很奇妙。
像是一直在耳边回响的、来自深渊的低语骤然停止，又像是背负了太久的一副无形重担被悄然卸下。世界并没有因此变得模糊，反而更加清晰、具体，且……安静。
我不再需要通过“生存点数”来感知生命的流逝，呼吸本身就是存在。我不再需要依赖“能量场域”去窥探或影响外界，阳光落在皮肤上的温度，风拂过发丝的触感，这些最原始的感知，构成了我全新的世界。
我搬离了医院，也没有回到那个充满压抑回忆的出租屋。霍寒提供了一处他名下的、位于河畔高层的公寓，视野开阔，装修简洁现代。我没有拒绝。我们之间，有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各取所需，也彼此保留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我用母亲留下的、最终被追回并确认归属的专利所得，成立了一个以她名字命名的技术基金会——“林静未来工程技术基金”，旨在资助那些像她一样，有才华却可能缺乏资源的年轻工程师和科学家。
夏沫成了基金会的公关负责人，整天忙得脚不沾地，脸上却总是洋溢着充满干劲儿的光彩。她说，这是在替我和阿姨完成未竟的梦想。
这样很好。
51
日子像平静的河水般流淌。
我开始尝试一些以前从未做过的事情。比如，学着冲泡一杯不算难喝的咖啡，而不是永远只喝温水。比如，在某个无所事事的下午，独自去看一场无人打扰的电影。比如，在河边慢跑，感受心脏健康而有力地跳动，直到微微出汗。
偶尔，会在财经新闻上看到霍家的消息，他们在此番动荡中稳健地扩张了版图。霍寒偶尔会来，有时是带来一些与基金会相关的商业合作意向，有时只是带一瓶不错的红酒，坐在客厅的落地窗前，聊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我们从不谈及过去，不谈顾言屿，不谈赵坤，不谈那场血腥的复仇。那像是一个被共同封印的禁忌之地，稍一触碰，空气中就会弥漫起无形的铁锈味。
有一次，他放下酒杯，看着窗外流淌的城市灯火，忽然说：“你平静了很多。”
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嗯了一声。
“这样很好。”他重复了一遍我曾经想过的话。
52
深秋的时候，我去了一趟墓园。
不是去看母亲，她的墓前有我定期送去的鲜花。我走到了墓园一个相对偏僻的角落，那里有一座新立的墓碑，没有照片，只刻着一个名字——顾言屿。
没有立碑人署名，孤零零的。
据说他的后事是某个远房亲戚来处理
的，草草了事。赵坤倒台后，更无人
愿意与他家扯上任何关系。
我站在那里，秋风吹动落叶，在墓碑前打着旋儿。
没有恨，也没有原谅。就像看着一个与己无关的、陌生的名字。那些激烈的爱恨情仇，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被时间的河流冲刷得模糊不清。
他曾是我青春里唯一的光，后来成了我恨意燃烧的薪柴，最终用最惨烈的方式，为这一切画上了句号。
我蹲下身，将带来的一支白色雏菊，轻轻放在了他的墓碑前。
不是祭奠，不是和解。
只是一个告别。
对那段充斥着系统、任务、卑微与疯狂的岁月，做一个彻底的告别。
53
从墓园回来的路上，天色湛蓝，高远得不像话。
我步行着，穿过城市公园。阳光透过稀疏的梧桐叶片，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有几个孩子在草地上追逐着泡泡，笑声清脆响亮。
我在一张长椅上坐下，闭上眼睛，仰起脸，感受着阳光温暖的抚触。
脑海里空空荡荡，没有任何系统的提示音，没有需要计算的点数，没有需要锁定的目标。
只有风的声音，孩子隐约的笑声，和阳光包裹肌肤的暖意。
不知过了多久，一片阴影轻轻笼罩了我。
我睁开眼，看到霍寒站在面前，他穿着简单的灰色大衣，手里拿着两杯冒着热气的咖啡。
“路过，看到你在这里。”他将其中一杯递给我，很自然地在我身边坐下，“秋天了，喝点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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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接过纸杯，温热的触感从指尖蔓延开来。
我们就这样并肩坐着，谁也没有再说话，看着远处嬉闹的孩子，看着阳光下飞舞的金色泡泡，看着这个庞大、复杂，却终于与我和平相处的世界。
杯中的热气袅袅升起，融入秋日清澈的阳光里，像朝露一般，平凡，短暂，却闪烁着崭新而真实的光芒。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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