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哥夫？

跟着那名弟子穿过青石板铺就的回廊，沿途雕梁画栋，流水潺潺，偶有蓝氏弟子捧着书卷走过，皆是步履轻缓，低声交谈，一派清雅肃穆。

　　魏无忧缩着小小的身子，双手紧张地攥着衣角，悄悄观察四周，同时在脑子里飞速盘算着该怎么应对。

　　雅室的门虚掩着，弟子轻叩两声后便退了下去。

　　魏无忧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时，恰好对上三道目光。

　　蓝启仁站在窗边，白衣胜雪，见他进来，原本微蹙的眉头舒展了些。

　　而屋中主位两侧坐着的两人，更是让他心头一跳。

　　左边那人一袭卷云纹白衣，发间束着白玉冠，面容温润如玉，眉眼间满是柔和，看向他时，眼底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正是蓝曦臣。

　　他身上那股温和通透的气质，隔着几步远都能感受到，难怪是被称作“泽芜君”的人。

　　右边的少年看着年岁不大，同样是白衣，却透着一股清冷疏离。

　　他眉眼精致，神情淡漠，一双眸子像浸在寒潭里的碎冰，正静静地落在魏无忧身上，没有多余的情绪，正是年少时的蓝忘机。

　　“忘机，曦臣，这便是我昨日在城外救下的孩子，名叫魏烬，字无忧。”蓝启仁率先开口，语气平稳。

　　蓝曦臣闻言，温和地笑了笑，声音如春风拂过：“魏小公子不必拘谨，既来了云深不知处，便安心住下。”他说话时语速平缓，自带安抚人心的力量，让魏无忧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

　　魏无忧抿了抿唇，想起自己如今的身份，连忙学着方才路上看到的蓝氏弟子的样子，笨拙地躬身行了个礼，用那稚嫩的嗓音回道：“谢……谢谢。”

　　他的目光下意识扫过蓝忘机，对方依旧是那副冷淡模样。

　　蓝曦臣见状，眼中的关切更甚，温声道：“你且安心，云深不知处会护你周全，日后我们也会帮你留意你哥哥的消息。”

　　蓝忘机坐在一旁，指尖轻轻叩了叩桌面，没说话，但看向魏无忧的眼神里，那份疏离淡了些许，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蓝启仁也点了点头，神色缓和不少：“既如此，你便先住下，平日里可跟着弟子们一起识字学礼，莫要淘气闯祸。”

　　魏无忧连忙点头如捣蒜，心里却悄悄松了口气。

　　这天魏无忧攥着书卷的手指猛地一顿，墨点在宣纸上晕开一小团黑影。

　　他盯着桌对面正提笔批注家规的蓝忘机，脑子里反复绕着一个荒唐又绕不开的念头。

　　哥哥是魏无羡，往后哥哥的对象是蓝忘机，那他该叫蓝忘机什么？

　　哥夫？

　　这两个字在舌尖打了个转，又被他慌忙咽了回去，脸颊莫名有些发烫。

　　他偷偷抬眼瞄了眼蓝忘机，少年白衣胜雪，眉眼清冷，正垂眸专注地看着纸面，连呼吸都匀得像按了规矩掐算过，周身那股生人勿近的气场，让这声“哥夫”怎么听都透着股违和感。

　　他最近跟着蓝氏弟子一起学规矩，也常被蓝启仁叫到雅室抄书，和蓝忘机碰面的次数不算少。

　　起初他还紧绷着神经，生怕自己没处好他们的关系，可次数多了，倒也发现蓝忘机看着冷淡，实则细心。

　　上次他练剑时差点崴了脚，是蓝忘机不动声色地递来一支护腕；抄家规抄到走神被蓝启仁训斥，也是蓝忘机悄悄用指尖敲了敲他的书卷提醒。

　　正胡思乱想时，蓝忘机忽然抬眼，目光直直落在他脸上。

　　魏无忧吓得一哆嗦，手里的毛笔“啪嗒”掉在纸上，墨汁瞬间浸花了半页字。

　　“心不在焉。”蓝忘机的声音清冷，听不出喜怒，却让魏无忧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对、对不起。”他慌忙去擦纸上的墨渍，手忙脚乱间反而弄得到处都是。

　　这时，蓝曦臣端着茶走进来，看到这一幕忍不住轻笑：“忘机，你吓到小无忧了。”他将茶杯放在魏无忧手边，温和道，“别急，慢慢写便是。”

　　魏无忧望着蓝曦臣温和的笑脸，心里忽然来了股子勇气。

　　他咬了咬下唇，抬头看向蓝忘机，小声问道：“蓝、蓝二公子，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蓝忘机挑眉，示意他说。

　　“若是……若是我哥哥以后有了心仪之人，我该怎么称呼对方啊？”他没敢直接点破，只绕着弯子问。

　　话一出口，就感觉空气都静了几分。

　　蓝曦臣先是一愣，随即了然地笑起来，眼角的纹路都变得柔和。

　　蓝忘机则耳尖悄悄泛起一层薄红，避开了他的目光，指尖却轻轻蜷了蜷。

　　“若对方辈分相当，称呼‘兄’或‘姐’便可，若是亲近些……”蓝曦臣话还没说完，就见蓝忘机突然站起身，丢下一句“我去练剑”，转身大步走了出去，连步伐都比平时快了些。

　　魏无忧看着他仓促的背影，摸了摸后脑勺，心里更纠结了。

　　叫“蓝兄”？太生分。

　　叫“哥夫”？他实在没那个胆子。

　　蓝曦臣看着他愁眉苦脸的样子，忍俊不禁：“你若不知如何称呼，便跟着大家叫‘忘机’也无妨，他不会介意的。”

　　魏无忧眼睛一亮，小手攥着衣角往前挪了半步，脸上还带着未褪的稚气，语气里满是试探：“那我喊你大哥，喊他二哥可以吗？”

　　这话一出，雅室里的空气都静了片刻。

　　蓝曦臣端着茶杯的动作顿在半空，眼里的笑意更深了，连带着眼角的温润都浓了几分。

　　他放下茶杯，指尖轻轻点了点桌面，温声道：“你愿意这样喊，我自然是乐意的。”

　　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一阵轻缓的脚步声，正是方才借口练剑离开的蓝忘机。

　　他不知在门外站了多久，白衣的衣摆还带着些微的风意，耳尖那点淡红尚未褪去，此刻听到这话，脚步又顿住了。

　　魏无忧心里一紧，生怕蓝忘机不乐意。

　　他偷偷瞄过去，见蓝忘机正垂着眼看他，清冷的眸子里没有半分不悦，反而像是蒙了层浅浅的暖意，不再像平时那般疏离。

　　“二、二哥？”魏无忧试着轻轻喊了一声，声音又轻又细，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忐忑。

　　蓝忘机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这一声虽轻，却清晰地落进了魏无忧耳朵里。

　　他瞬间松了口气，脸上立刻绽开一抹笑，眉眼弯弯的，像颗终于找到归宿的小太阳。

　　蓝曦臣见状，忍不住笑出声：“这样倒是亲近。往后你在云深不知处，便有两个哥哥护着了。”

　　魏无忧用力点头，心里暖烘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