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鼻的消毒水味慢慢涌入鼻腔。
祁葭的眼皮颤了颤,艰难地睁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刺目的纯白。天花板,墙壁,还有身上盖着的被子。
这里是……医院?
她动了动手指,浑身酸软无力,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
脑子里那些嘈杂混乱的尖叫和低语消失了,只剩下溺水时那种濒死的窒息感,还残留在记忆里,让她心脏一阵紧缩。
是幻觉吧。
跳进冰冷的江水里,怎么可能还活着。
“你醒了?”
一个温和的女声响起,穿着护士服的年轻女人走了进来,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微笑。
“感觉怎么样?是送你来的那位张叔帮你垫付了医药费,你现在没什么大碍,就是有点低烧和营养不良。”
护士一边说着,一边熟练地检查着输液管。
祁葭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发疼,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看着护士,想要说声谢谢。
就在两人目光交汇的那一瞬。
嗡!
一个清晰无比,甚至带着一丝不耐烦的念头,毫无征兆地撞进了她的脑海!
【真是麻烦,这种自杀的病人最难伺候了,哭哭啼啼的,事儿还多。】
【赶紧弄完交班,新买的包还等着我去拿呢!】
祁葭浑身猛地一颤!
她死死地盯着眼前的护士,想确定她有没有说话。
护士李芸被她看得有些发毛,但脸上依旧保持着完美的微笑。
“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就按铃叫我。”
说完,她转身就走,步履轻快。
祁葭僵在床上,如遭雷击。
刚才那是什么?那个护士没说话,但那声音又极度真实。
不是幻觉!
那声音,和之前救她上船的老伯心里想的一模一样,清晰,完整!
她……她能听见别人在想什么?
这个荒唐的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祁葭自己死死掐灭。
不可能!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事!
一定是溺水太久,脑子坏掉了,进水了。
……对,一定是这样。
“小妹妹,醒啦?”
一个油腻的声音从邻床传来。
祁葭转过头,看到一个打着石膏的胖子病人,正咧着嘴,冲她露出一个自以为“热心”的笑容。
“感觉怎么样啊?一个人在医院不容易,有事儿跟哥说,哥帮你!”
王胖子一边说,一边挪动着他肥硕的身体,朝祁葭的病床凑了过来。
他身上的汗臭味和一股闻着就苦的人皱眉药味混杂在一起,令人作呕。
祁葭下意识地皱起了眉。
就在王胖子进入她三米范围内的瞬间,那熟悉的嗡鸣声再次响起!
一个猥琐至极的念头,清晰地在她脑中炸开!
【啧啧,这妞长得真水灵,跳江都淹不死。】
【这小脸蛋,这小身段,哭起来肯定更好看。】
【先装个好人,看能不能弄到联系方式,出院了正好约出来玩玩……】
祁葭的胃里一阵剧烈的翻涌。
恶心!
太恶心了!
她看着王胖子那张堆满虚伪笑容的脸,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刺骨,像是刚从冰窟里捞出来一样。
“离我远点。”
她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寒意。
“你的想法,让我恶心。”
王胖子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像是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冰水。
她……她怎么会知道他在想什么?
不可能!
肯定是巧合!
可对上祁葭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他心里莫名发虚,后面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讪讪地缩回了自己的病床上,再也不敢多看一眼。
祁葭缓缓闭上眼睛。
不是幻觉。
这一切,都是真的。
就在这时,护士李芸走了回来,将一个防水袋扔在她的床头柜上。
“你的手机,还能开机,自己联系家人吧。”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祁葭颤抖着手,从袋子里拿出手机。
屏幕上,显示着几十个未接来电。
全是爸妈的。
她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快要无法呼吸。
她按下了回拨键。
电话几乎是瞬间就被接通了。
“葭葭!女儿啊!你到底在哪儿啊!你别吓妈妈啊!”
母亲压抑着哭腔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针,狠狠扎在祁葭的心上。
祁葭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汹涌而出。
她想说“妈,我没事”,可喉咙却被堵得死死的。
就在母亲断断续续的安慰声中,祁葭清晰地“听”到了她内心深处,那绝望而真实的呐喊。
【我的宝贝女儿啊,你千万不能再做傻事了!】
【你要是没了,我跟你爸也就不活了啊!】
紧接着,电话那头传来父亲沉稳却带着颤抖的声音。
“葭葭,别怕,爸爸在。告诉爸爸你在哪,爸爸马上就去接你。”
而他的心声,却像山一样沉重,充满了孤注一掷的决绝。
【无论如何,都要把女儿治好!】
【公司不行就卖了,钱没了可以再赚,我不能让我的孩子再受一点委屈!】
轰!
父母毫无保留的爱意,像一道滚烫的暖流,瞬间冲垮了祁葭心中所有的冰冷与绝望。
她不是一无所有。
她还有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父母。
为了他们,她也必须活下去!
好好地活下去!
祁葭紧紧攥着手机,指尖用力到发疼。
她抬起头,看着病房窗户的玻璃上,倒映出自己那张苍白、憔悴,双眼却迸发出惊人的光的脸。
以前的祁葭,那个天真、愚蠢、为了爱情可以放弃一切的祁葭,已经死在了冰冷的临海江里。
现在活下来的。
是一个手握利刃,从地狱爬回来的厉鬼。
陆承宇。
苏晚晴。
你们等着。
这场游戏,还没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