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诚律师事务所,坐落在临海市最寸土寸金的中央商务区。
玻璃幕墙反映着灼人的日光,大理石地面净到甚至可以看见反射出的人影,每一个从祁葭身边走过的人,都穿着剪裁得体的名牌西装,步履匆匆,身上散发着精英阶层特有的优越与疏离。
这一切,都与穿着一身朴素便服的祁葭,格格不入。
“您好,请问有预约吗?”
前台小姐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职业微笑。
祁葭平静地报上自己的名字和预约时间。
前台小姐一边在电脑上操作,一边飞快地打量了她一眼,那微笑的弧度没有丝毫变化,但祁葭的脑海里,却清晰地响起了一个带点轻蔑的声音。
【啧,又是个来咨询感情纠纷或者小抄袭案的学生吧。】
【穿得这么普通,估计连咨询费都得咬牙。】
【王大律师的时间多宝贵啊,真是什么单子都接。】
祁葭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内心却是一声冷笑。
学生?
小抄袭案?
她一言不发,跟随着指引,走向那间象征着权威与专业的会客室。
门被推开。
装修奢华的房间里,一个四十岁上下的男人早已等候在那。
金丝眼镜,眼神锐利,手边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
他就是王牌律师,王诚。
“祁小姐,请坐。”
王诚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严谨,公式化。
祁葭坐下,没有丝毫的局促不安,开门见山,将自己作品《惊鸿》被陆承宇和苏晚晴联手窃取、所有原始设计稿都被销毁的经过,冷静而清晰地陈述了一遍。
整个过程,王诚一言不发。
他只是偶尔点头,镜片后的目光平静无波,像是在听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故事。
祁葭的心,也跟着一点点沉了下去。
她知道,对方根本不信,或者说,根本不看好。
她深吸一口气,集中精神,看向王诚的双眼。
这是她今天,第一次动用那个能力。
瞬间,王诚那张冷静面具下的真实想法,如潮水般涌入她的脑海。
【典型的侵权纠纷,口说无凭。】
【设计稿是核心证据,没了这个,说什么都是白费力气。】
【对方已经开了发布会,注册了版权,占尽了舆论和法律上的先机。】
【这个案子,根本没法立案。】
【胜算为零。】
【可惜了这姑娘,被人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果然。
祁葭的指尖微微发凉。
王诚推了推眼镜,终于开口,准备说出他早已在心中拟定好的、那套公式化的说辞。
“祁小姐,根据我的经验,您这种情况……”
“王律师。”
祁葭忽然开口,打断了他。
她的声音不大,却又让人忍不住顿住自己在座的一切,想看看她会说出什么。
王诚微微一怔。
只见祁葭抬起头,那双曾经被泪水浸泡过的眸子,此刻只剩下清澈,仿佛能看透所有人的伪装。
她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我知道您现在在想什么。”
“您觉得我口说无凭,没有原始设计稿这个核心证据,这个案子根本没法立案,胜算为零,对吗?”
轰!
王诚脸上的职业微笑,在这一刻,瞬间凝固!
镜片后的双眼,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骇!
他整个人如同被雷电劈中,僵在了原地。
她怎么知道?
她怎么可能知道他想得这么具体?!
她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
难道是蒙的?
不!不可能!
连“胜算为零”这个最核心的判断都一字不差!
这简直就像……有人剖开了他的大脑!
王诚纵横律界十几年,见过无数大风大浪,却从未像此刻这般失态。
他第一次,真正地坐直了身体,收起了所有轻视,用一种带着审视的、探究的目光,重新打量着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孩。
祁葭没有给他追问的机会,也没有解释自己是如何知道的。
她只是继续冷静地开口,用远超一个普通受害者的理智与谋略,分析着。
“陆承宇极度自负,苏晚晴虚荣心极强,他们现在最享受的就是窃取来的成功,也最怕这份成功被玷污。
所以,他们一定会用尽一切手段,封锁所有对他们不利的消息,甚至会反咬我一口,说我才是抄袭者。”
王诚眼中的惊骇,渐渐转为了凝重。
最后,化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
他沉默了许久,终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语气彻底变了。
“祁小姐,我收回我刚才心里所有的判断。”
“你说的没错。”
他坦诚地看着她,神情严肃。
“在知识产权领域,证据为王,既然对方已经销毁了所有直接物证,从法律层面,想要正面打赢这场官司,几乎不可能。”
这句话,宣判了常规复仇之路的死刑。
但祁葭没有绝望,她静静地等着下文。
果然,王诚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但是,法律的战场,从来都不止在法庭上。”
“既然他们成立了公司,那他们就不再是两个单纯的个体,而是一个商业实体。只要是商业实体,就一定有命门。”
“商业上的污点,比如偷税漏税,比如合同欺诈……这些东西,一旦被抓住,其杀伤力,可要比一桩说不清道不明的抄袭案,大得多。”
走出君诚律师事务所。
午后的阳光极其的刺眼,祁葭却攥紧了拳头,指节用力到几乎要刺破掌心。
她明白了。
王诚为她指明了一条全新的、更加凶险,也更加致命的道路。
常规的法律武器已经失效。
法律的诉状,成了一张废纸。
而她手中,还握着最后一件,也是唯一的武器。
读心术。
找到那些“商业污点”的,唯一武器。
好戏,现在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