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宫的晨起比往日添了几分滞涩,挽月端着铜盆进来时,眼底藏着难掩的忧虑:“公主,宫里都在传……说您前日宫宴后,私会禁军侍卫,还递了信物。” 沈惊鸿正对着铜镜描眉,笔尖一顿,黛色在眉间晕开一小团,却不见半分慌乱:“流言里说我递了什么信物?”
“说是……一支赤金点翠步摇。” 挽月的声音压得极低,“是柳贵妃宫里的人先传出来的,现在连御花园的洒扫宫女都在议论。” 沈惊鸿放下眉笔,看着镜中沉静的面容——赤金点翠步摇,正是柳氏前日送的绢花旁,故意遗落在她梳妆台上的物件。这老狐狸,倒是把栽赃的戏码做足了。
“贤妃娘娘知道了吗?” 沈惊鸿起身换了身素色宫装,领口绣着细小的莲花纹,是慈云寺女眷常穿的样式。挽月点头:“娘娘一早就让人来问过,还说要去太后那里为您辩解。” 沈惊鸿连忙拦住:“别去。越辩解越像心虚,咱们得用别的法子。”
辰时刚过,沈惊鸿带着挽月和两名侍卫,坐着素面马车出了宫门,直奔城郊的慈云寺。慈云寺是皇家礼佛之地,往来皆是勋贵女眷,此刻去礼佛,既显清心寡欲,又能让流言不攻自破——一个一心向佛的公主,哪有心思私会侍卫?
马车刚到山门前,就见一群人围在寺外,为首的老夫人穿着青色褙子,正对着寺僧落泪:“求大师开恩,让我进去为我儿祈福,他……他被秦侍郎诬陷贪腐,关在天牢里快半个月了。” 沈惊鸿掀开车帘,认出那是御史大夫周衍的母亲——周衍是前世少有的敢与秦嵩抗衡的清流官员,最终却被秦嵩诬陷至死。
“周老夫人。” 沈惊鸿轻声开口,周老夫人回头见是长公主,连忙擦干眼泪行礼。沈惊鸿扶她起身:“周大人是忠臣,绝不会贪腐。今日我来礼佛,正好陪老夫人一同进去,为周大人祈个平安。” 周老夫人感激涕零,握着她的手不住道谢。
进了佛堂,沈惊鸿与周老夫人并肩跪拜,香火缭绕中,周老夫人低声道:“公主可知,秦侍郎近日在暗中拉拢朝臣,用的是柳贵妃给的银子,还说……说要扶持二皇子上位。” 沈惊鸿心中一动,果然柳氏与秦嵩已经勾结到了一起。她低声回应:“老夫人放心,周大人的冤屈,我会想办法。”
礼佛结束时,寺外已围了不少闻讯赶来的勋贵女眷,见沈惊鸿与周老夫人相谈甚欢,还亲手扶老夫人上马车,都暗自嘀咕——这长公主一心礼佛还体恤忠臣家眷,哪有半分私会侍卫的轻浮样子?流言的势头,悄无声息地弱了下去。
回程的马车上,挽月喜道:“公主,您这招太高明了!刚才我听见李尚书家的夫人说,柳贵妃宫里的人是故意造谣。” 沈惊鸿却望着窗外,手指轻轻敲击车壁:“这只是暂时的,柳氏不会善罢甘休。对了,李大人那边,林惊澜的消息查到了吗?”
“查到了,” 挽月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条,“李大人说,林惊澜前日发现匈奴探子,被赵德海刁难,还差点被毒弩射中,是周校尉保下来的。现在赵德海正找借口,想把她调去最偏远的哨所。” 沈惊鸿的脸色沉了下来——赵德海这是要斩草除根。她握紧纸条:“不行,得尽快把林惊澜调到京城来。”
与此同时,北疆的禁军新兵营里,一场冲突正在爆发。陈虎——那个前日被林惊澜救下的寒门新兵,正被王三按在地上打,嘴里还骂着:“你个小杂种,敢告老子的状?看我不打死你!” 周围的新兵都不敢上前,赵德海站在一旁,抱着胳膊冷笑。
林惊澜刚从黑风口查探回来,见状立刻冲了过去,一脚踹在王三背上。王三重心不稳摔在地上,回头见是她,顿时怒了:“林惊澜,你别多管闲事!这小子敢偷我的钱袋,我教训他天经地义!” 陈虎挣扎着爬起来,满脸是血:“我没有!是他故意把钱袋扔在我帐里,栽赃我!”
林惊澜看向陈虎,见他眼神坦荡,又看了看王三腰间鼓囊囊的钱袋——那钱袋上绣着的牡丹纹,是柳氏宫里常用的样式,显然是赵德海给的。她心里冷笑,赵德海不敢直接动她,就拿陈虎撒气,还想借机把她也卷进来。
“钱袋上有你的记号吗?” 林惊澜盯着王三,声音冷得像北疆的风。王三愣了一下:“我……” 林惊澜又问:“有人看见陈虎偷你的钱袋吗?” 周围的新兵都低着头,没人敢说话。林惊澜突然抬手,一把扯开王三的衣领,露出他脖子上挂着的玉佩——那是秦嵩党羽特有的标识。
“你是秦侍郎的人?” 林惊澜的声音不大,却让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王三脸色大变,伸手去挡:“你胡说什么!” 林惊澜没给他机会,反手扣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拧,王三疼得惨叫出声。赵德海连忙上前:“林惊澜,你敢以下犯上?”
“我只是在帮周校尉清理军营里的蛀虫,” 林惊澜看向赵德海,“赵文书,王三私藏秦侍郎党羽的玉佩,还栽赃陷害同僚,按军规该怎么处置?” 赵德海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没想到林惊澜这么大胆,敢当众揭穿王三的身份。
正在这时,周校尉的声音传来:“按军规,杖责三十,逐出军营!” 众人回头,只见周校尉带着几个侍卫站在那里,脸色铁青。赵德海还想辩解,周校尉却瞪了他一眼:“怎么?赵文书要替秦侍郎的人说情?” 赵德海吓得不敢说话,只能看着侍卫把王三拖下去。
陈虎走到林惊澜面前,深深鞠了一躬:“多谢林哥救命之恩,以后你就是我的大哥,我陈虎这条命,就是你的!” 林惊澜扶起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在军营里,只有互相扶持才能活下去。以后咱们一起,把秦嵩的人都赶出军营。” 陈虎用力点头,眼里满是感激。
当晚,林惊澜和陈虎坐在营账外,看着天上的星星。陈虎低声说:“林哥,我听说赵德海下午偷偷给京城送了信,好像是说……要让京城来的人对付你。” 林惊澜的心里一紧——京城来的人,会是柳氏的人,还是秦嵩的人?
她正想追问,就看到赵德海鬼鬼祟祟地走出营账,朝着马厩的方向走去。林惊澜对陈虎说:“你在这等着,我去看看。” 说完就悄悄跟了上去。马厩里,赵德海正和一个穿着黑衣的人说话,那人戴着面罩,只露出一双阴鸷的眼睛。
“……柳贵妃说了,务必在月底前除掉林惊澜,不能让她坏了大事。” 黑衣人的声音很低,却清晰地传进林惊澜的耳朵。赵德海点头:“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下个月粮草营守卫调动,我让她去最危险的岗位,到时候……” 后面的话被风吹散,林惊澜却已经明白了——柳氏和秦嵩,要在粮草营动手,还要借匈奴人的手,杀了她!
她刚要退走,就听到黑衣人道:“对了,长公主近日在查禁军的人,你注意点,别被她抓到把柄。” 林惊澜的脚步顿住——长公主?是沈惊鸿吗?她在查禁军的人,是在查自己吗?
就在这时,赵德海突然朝着她的方向看过来:“谁在那里?” 林惊澜转身就跑,身后传来追赶的脚步声。她跑回营账,拉着陈虎就往周校尉的帐子跑——她必须尽快把这件事告诉周校尉,不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远在京城的沈惊鸿。
而此刻的京城长乐宫,沈惊鸿正拿着李大人送来的奏折,上面写着“请调禁军新兵林惊澜入东宫护卫”。她提笔在奏折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眼底闪过一丝坚定——林惊澜,等着我,我一定会把你调到身边,护你周全。只是她不知道,一场针对林惊澜的阴谋,已经在北疆的夜色里,悄然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