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信宫的余烬还在冒烟，太医正给昏迷的贤妃施针，银针刺入穴位的轻响，在寂静的偏殿里格外清晰。沈惊鸿握着贤妃冰凉的手，目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心乱如麻——贤妃没说完的话，锦盒里的证据，还有火场暗处的黑影，像一团乱线缠在她心头。
“公主，” 林惊澜一身灰扑扑的劲装走进来，手里拎着半块烧焦的木梳，“火场我搜遍了，没找到锦盒，只捡到这个。贤妃娘娘的梳妆台被烧得最彻底，像是有人故意往那里泼了火油。” 沈惊鸿抬头，看到她脸颊上沾着炭灰，睫毛被烟熏得微卷，却眼神清明：“秦嵩的人去过？”
“嗯，” 林惊澜点头，“我在火场西角看到了禁军的靴印，和李坤的人穿的一模一样。他们应该是趁乱拿走了锦盒。” 沈惊鸿指尖发凉——锦盒里是柳氏当年构陷贤妃兄长通敌的密信，若是被柳氏抢回去，不仅扳不倒她，反而会打草惊蛇。
正说着，太子的侍卫匆匆进来：“公主，陛下在紫宸殿设了宫宴，说是嘉奖北疆归来的将士，特意让林护卫也去。” 沈惊鸿心里一动，父皇突然设宴，多半是柳氏在旁边吹了风——想在宫宴上拿捏林惊澜，让东宫难堪。她对林惊澜道：“你换身干净的衣服，随我一起去。记住，少说话，先看看形势。”
林惊澜刚退下，挽月捧着一件银白色的锦袍进来：“这是公主去年赏我的，林护卫穿正好。” 沈惊鸿摩挲着锦袍上的暗纹，那是她特意让人绣的防身软甲纹样，轻声道：“把我那把镶宝石的匕首拿来，藏在锦袍的袖袋里。” 她不能让林惊澜在宫宴上再出事。
紫宸殿的宫宴早已开席，殿内烛火通明，文武百官分坐两侧。沈惊鸿带着林惊澜走进殿时，所有目光都聚了过来。林惊澜穿着银袍，身姿挺拔如松，虽未施粉黛，却自有一股英气，与周围的文臣武将格格不入。
“儿臣参见父皇。” 沈惊鸿屈膝行礼，林惊澜紧随其后单膝跪地：“末学林惊澜，参见陛下。” 皇帝抬眼，目光在林惊澜身上扫了一圈，指着沈惊鸿身边的空位：“起来吧，坐。周勇在军报里把你夸得天花乱坠，说你能以一敌十？”
“周校尉过誉了，” 林惊澜垂首，“末学只是尽了护卫的本分。” 皇帝笑了笑，刚要说话，柳氏突然开口：“陛下，臣妾听说林护卫箭术了得，不如让她露一手，给大家助助兴？” 她身边的二皇子沈景瑞立刻附和：“对呀父皇，秦浩表哥的箭术在京中也是数一数二的，正好让他们比一比。”
沈惊鸿心里一沉，柳氏这是故意把秦浩推出来——秦浩是禁军的射声校尉，箭术确实不错，而林惊澜刚从火场出来，肩头的伤还没好。她刚要开口推辞，林惊澜却先站了起来：“末学遵旨。只是末学粗鄙，若是输了，还请陛下别笑话。”
皇帝来了兴致，立刻让人在殿外搭起箭靶。秦浩早已摩拳擦掌，握着一把雕花弓走出来，看向林惊澜的眼神满是挑衅：“林护卫，咱们比三场，射固定靶、移动靶，最后比射活物，怎么样？” 林惊澜点头，接过侍卫递来的铁胎弓——这弓比她在北疆用的重了三成，显然是秦浩故意安排的。
第一场射固定靶，秦浩三箭都射在十环，引来一片喝彩。林惊澜握着弓，肩头的伤口传来刺痛，她深吸一口气，拉弓如满月，三箭连射，箭箭都钉在秦浩的箭尾上，将他的箭簇挤飞出去。殿外一片寂静，随即爆发出更响的掌声。
秦浩的脸色难看起来，第二场移动靶，他故意抢先出手，射落了最容易中的那只信鸽。林惊澜却不慌不忙，瞄准空中盘旋的一只雄鹰，一箭射去，雄鹰应声落地，箭簇正好穿在它的脚环上——那是西域进贡的猎鹰，脚环上刻着皇家的印记。
“好！” 皇帝拍案叫好，“这箭法，比当年的林将军还要准！” 柳氏的脸色白了白，却仍不死心，对秦浩使了个眼色。秦浩心领神会，第三场比射活物时，突然抽出一支特制的箭矢，箭头带着倒钩：“林护卫，咱们来射那边的狐狸，谁先射穿它的耳朵，就算赢！”
林惊澜一眼就看出那箭矢有问题——倒钩上涂着淡淡的墨色，像是淬了东西。她刚要开口，沈惊鸿突然走出殿外，手里拿着一支金箭：“秦校尉，用这种带倒钩的箭，未免太欺负人了。不如用父皇赏的金箭比，谁输了，就自罚三杯如何？”
秦浩不敢违逆，只能接过金箭。两人同时拉弓，狐狸突然窜入草丛，秦浩的箭射空了，林惊澜却调转方向，一箭射向秦浩手边的箭囊，将他那支带倒钩的箭钉在了地上。“秦校尉，” 林惊澜语气平淡，“你的箭掉了。”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那支带倒钩的箭上，皇帝的脸色沉了下来：“秦浩，这是怎么回事？” 秦浩吓得腿一软，跪倒在地：“父皇饶命，这……这是儿臣一时糊涂，想吓唬林护卫……” 柳氏连忙起身求情：“陛下，景瑞说得对，秦浩只是年轻气盛，您别怪罪他。”
沈惊鸿却道：“贵妃娘娘这话不对，带倒钩的箭在军中是用来射马的，用来射人就是凶器。秦校尉若是真的一时糊涂，怎么会特意在箭头上涂东西？” 她示意侍卫过来，“把这支箭拿去验验，看看上面有没有毒。”
柳氏的脸色彻底变了，秦浩更是吓得浑身发抖。皇帝也看出了端倪，冷哼一声：“不必验了，秦浩身为禁军校尉，心思歹毒，罚俸半年，去马厩当差！” 秦浩不敢反驳，只能谢恩退下。柳氏看着沈惊鸿，眼底满是怨毒，却又无可奈何。
宫宴继续，沈惊鸿回到座位上，悄悄对林惊澜道：“做得好。” 林惊澜侧头看她，烛光映在她的脸上，温柔得像水：“是公主提醒得好。” 两人四目相对，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默契，前世的遗憾，仿佛在这一刻被悄悄弥补。
宴席过半，李大人悄悄走到沈惊鸿身边，低声道：“公主，赵德海招了，他说秦嵩在北疆私藏了一批兵器，还和匈奴约定，下个月十五一起偷袭粮草营。” 沈惊鸿心里一沉，和林惊澜在北疆查到的一模一样。她对李大人道：“让周校尉提前做好准备，别让秦嵩的阴谋得逞。”
林惊澜也听到了，对沈惊鸿道：“末学请求去北疆协助周校尉，粮草营的防卫我熟悉，不会出问题。” 沈惊鸿却摇头：“不行，你刚在宫宴上折了柳氏的面子，她肯定会盯着你。你留在东宫，帮我盯着李坤，他才是秦嵩安在京城的毒瘤。”
宫宴结束时，已是深夜。沈惊鸿和林惊澜并肩走在回东宫的路上，月光洒在她们身上，投下两道交叠的影子。“贤妃娘娘的锦盒，秦嵩肯定会交给柳氏，” 林惊澜道，“我们得想办法拿回来。” 沈惊鸿点头：“我已经让人盯着柳氏的寝宫了，只要锦盒出现，就一定能拿到。”
刚到东宫门口，就看到一个黑影从墙角窜过。林惊澜立刻追了上去，沈惊鸿也带着侍卫跟在后面。黑影跑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宫墙边，正要翻墙，林惊澜一箭射去，射中了他的脚踝。黑影惨叫一声，摔在地上，被侍卫团团围住。
林惊澜走上前，扯下他的面罩，却是一张陌生的脸。“谁派你来的？” 林惊澜厉声问。黑影咬了咬牙，刚要开口，突然嘴角溢出黑血，当场气绝。林惊澜检查他的尸体，在他怀里找到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赵德海活不过明日”。
沈惊鸿看着纸条，脸色凝重：“秦嵩要杀人灭口。” 林惊澜握紧佩刀：“末学现在就去天牢，保护赵德海。” 沈惊鸿点头：“小心点，李坤的人肯定也在天牢附近。” 林惊澜转身就往天牢跑，月光下，她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
沈惊鸿站在东宫门口，望着她的背影，心里却有种莫名的不安。她总觉得，秦嵩要杀赵德海是假，引林惊澜去天牢才是真。她对挽月道：“立刻调东宫所有侍卫去天牢，再通知京兆府的衙役，务必保证林护卫的安全。”
而此时的天牢里，赵德海正蜷缩在牢房的角落，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吓得瑟瑟发抖。牢门被打开，一个穿着禁军制服的人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碗药：“赵大人，这是侍郎大人让我给你送的‘安神汤’。” 赵德海看着那碗药，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恐惧——他知道，自己的死期，到了。而林惊澜，还在赶往天牢的路上，丝毫不知道，自己正一步步走进秦嵩设下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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