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心底的褶皱

第四章：藏在心底的褶皱

秋意渐浓，校园里的银杏叶开始泛黄，偶尔有风吹过，便有几片打着旋儿落在走廊上。林晚的胃痛发作得愈发频繁，她学会了在口袋里常备胃药，也习惯了在疼痛来袭时假装弯腰系鞋带，借此掩饰额头上渗出的冷汗。

沈叙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刻意回避。最近几天，他不再像之前那样频繁地找她说话，课间操时也总是站在离她几步远的位置，目光却总是若有似无地追随着她的身影。

"林晚，放学后等我一下。"上午最后一节课下课前，沈叙突然在桌下踢了踢她的鞋尖，压低声音说道。

林晚抬头，正对上他飞速收回的目光，以及耳尖那抹可疑的红晕。她点点头，没多问。

放学铃声响后，同学们陆续离开教室。林晚慢吞吞地收拾着书包，余光瞥见沈叙靠在教室后门的立柱旁，手指不耐烦地敲打着栏杆，时不时抬头看向她这边。

"走吧。"林晚背上书包，走到他身边。

沈叙"嗯"了一声，率先迈开步子，却不是朝着校门的方向，而是拐进了学校旁的一条小巷。这条路林晚来上学时曾路过几次，两侧是低矮的居民楼，中间一条窄窄的水泥路，尽头是一家不起眼的小店。

"这里是......"

"我常来的地方。"沈叙头也不回地说，声音里带着几分少有的局促，"老板是我初中同学的哥哥，做的东西......还行。"

林晚跟着他走进小店，扑面而来的是浓郁的咖啡香混合着烘焙点心的甜味。店里人不多，靠窗的位置坐着几个低声交谈的学生，角落里一台老式唱片机放着轻柔的爵士乐。

"你经常来这儿？"林晚好奇地环顾四周。

沈叙没回答，径直走向角落里的一个位置，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钞票放在桌上："老规矩，两杯热可可，一杯少糖。"

林晚怔住了："你知道我要......"

"猜的。"沈叙打断她，声音低了几分，"你胃不好，喝不了凉的，更别说咖啡。"

老板很快端上两杯热饮，沈叙接过其中一杯，推到林晚面前："小心烫。"

林晚捧起杯子，温热透过陶瓷传到掌心，驱散了秋日傍晚的寒意。她小口啜饮着甜度刚好、不苦涩的可可，看着对面沈叙略显僵硬的侧脸——他平时总是大大咧咧的，此刻却正襟危坐，连手指都规规矩矩地放在桌面上，像个第一次约会的毛头小子。

"那个......"沈叙突然开口，又停顿了一下，像是在组织语言，"你最近......还好吗？"

林晚握杯子的手指微微收紧："挺好的。"

"骗人。"沈叙皱眉，"你上周体育课又差点晕倒，昨天午饭只吃了两口，今天上课时你......"

"我真的没事。"林晚抬起头，强迫自己露出一个笑容，"医生说只是普通的胃炎，好好调养就行了。"

沈叙盯着她看了几秒，突然伸手覆上她的手背。他的手掌宽大而温暖，指腹有常年打篮球留下的薄茧，轻轻摩挲着她微微发凉的皮肤："林晚，"他的声音低沉而认真，"你看着我的眼睛说——你真的只是胃炎？"

林晚的心跳漏了一拍。沈叙的眼睛漆黑如墨，此刻正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她，那里面盛满了她读不懂的担忧与......恐惧？

她下意识想要抽回手，却牵动了胃部的隐痛，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

沈叙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让她疼出声。林晚能感觉到他指尖的颤抖，连带着整个身体都僵住了。

"林晚，"他的声音几乎是咬着牙挤出来的，"你到底......"

"我没事的。"林晚迅速抽回手，强撑起一个笑容，"沈叙，我真的没事。有些事情，我现在还不能说......但我向你保证，我会好好的。"

沈叙的瞳孔猛地收缩，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靠在椅背上，双手抱胸，别过脸去："你总是这样。"

林晚怔住："什么？"

"明明自己疼得要死，"沈叙的声音低沉而沙哑，"还要装出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林晚的喉咙发紧，眼眶突然有些发热。她低下头，盯着杯中晃动的可可，看着那缕热气袅袅上升，模糊了视线。

"沈叙，"她轻声说，"有些路，我必须一个人走。"

"为什么？"沈叙猛地转过头来，"就因为我......"

他的话戛然而止，像是突然意识到说了不该说的话。林晚疑惑地抬头，却见他别过脸去，耳根红得几乎要滴血。

"因为什么？"她轻声追问。

沈叙沉默了许久，久到林晚以为他不会再回答。最终，他低低地吐出几个字："因为我会在意。"

简单的三个字，却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林晚心中激起层层涟漪。

窗外，暮色渐浓，路灯一盏盏亮起。沈叙站起身，扔下一张钞票在桌上："走吧，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林晚也跟着站起来，"我自己可以......"

"闭嘴，听我的。"沈叙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你胃不好，晚上容易疼，我送你回家。"

林晚还想说什么，却看到沈叙眼中不容拒绝的坚定，最终轻轻点了点头。

两人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时而交错，时而分开。林晚走在内侧，沈叙稍稍偏向外侧，像是无形中形成了一道保护屏障。

"林晚。"沈叙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你一定要告诉我。"

林晚抬头看着他，月光下沈叙的轮廓柔和了许多，那双总是带着痞气的眸子里，此刻盛满了她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有些秘密，注定只能深埋心底；有些疼痛，只能独自承受。

但她不知道的是，沈叙已经从班主任那里听说了一些只言片语——关于她频繁请病假去医院，关于她父母忧心忡忡的眼神，关于那份被小心封存的病历报告。

他只是不敢问，也不敢信。

因为如果那是真的，他害怕自己会失控，会不顾一切地想要把她留在身边，哪怕只多一秒。

而此刻，他只能走在她身旁，用自己笨拙的方式，守护着这个倔强又脆弱的女孩——这个已经成为他余光里，最不想错过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