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苑围猎的“意外”,如同在看似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余波久久未平。弘历虽未再公开提及,但处置了一批相关人等,连带着内务府和侍卫处都经历了一番清洗,气氛肃杀。永璜经此一事,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眉宇间少了几分孩童的天真,多了几分沉稳与审慎。他来长春宫请安时,眼神中对琅嬅的依赖与感激几乎满溢,行事也更加周密稳妥。
琅嬅面上不显,心中却将警惕提到了最高。线索隐隐指向慈宁宫,这让她如芒在背。太后钮祜禄氏,历经三朝,从潜邸格格到母仪天下,其心机手段、势力盘根错节,远非高晞月、金玉妍之流可比。若真是她在幕后操纵,那其目的就绝非简单的争宠,恐怕涉及更深远的皇权布局和势力平衡。
她再次仔细研读了那份雍正朝的卷轴。“彼等”……若太后是其中之一,那她残害皇嗣,是为了稳固自己儿子的地位?可弘历已是皇帝,她为何还要对永璜,甚至可能对永琮下手?是为了确保绝对的控制,杜绝任何潜在的威胁吗?
琅嬅抚摸着永琮柔嫩的脸颊,小家伙如今已能稳稳抬头,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世界,健康监测标签上的数据好得令人惊叹。【基因强化药剂】的效果远超预期。这样一个健康聪慧、背景强硬的嫡子,在某些人眼中,恐怕是最大的“威胁”。
就在琅嬅潜心分析太后这条暗线时,后宫并未因之前的波澜而彻底沉寂。翊坤宫那边,如懿在小产风波后,似乎彻底沉寂下去,专心“养病”,连晨昏定省都常告假。但琅嬅布下的眼线回报,翊坤宫的用度近来有些异常,海兰频繁出入,有时还会带着一些并非太医署配置的药材包回去。而如懿身边的大宫女惢心,也与宫外几家看似普通的绣坊、香铺有着隐秘的接触。
琅嬅吩咐按兵不动,只是让眼线更加留意,记录下所有异常往来的人员和物品特征。
与此同时,纯妃苏绿筠的日子却不太好过。自三阿哥永璋“惊驾”牵连出如懿小产一事后,她虽未受明面责罚,但明显感受到了来自翊坤宫的冷意和孤立。连带着她协理宫务也束手束脚,常被一些琐事刁难。这日来长春宫请安时,她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愁绪。
“皇后娘娘,”苏绿筠声音带着几分委屈,“近日宫中分发秋季衣料,翊坤宫那边总是诸多挑剔,不是说颜色不正,便是嫌料子粗糙,内务府夹在中间,臣妾……臣妾实在不知如何是好了。”
琅嬅放下手中的茶盏,语气平和:“纯妃,你协理宫务,当以公允为先。份例皆有定规,翊坤宫若有所求,只要不逾制,酌情办理便是。若有无理要求,按宫规驳回即可,何须烦恼?”
苏绿筠喏喏称是,但眼中的为难并未散去。她性子软,缺乏决断,显然无法应对如懿和海兰暗中的施压。
琅嬅看在眼里,并未多言。苏绿筠的困境,对她而言并非坏事。一个被逼到墙角的协理妃嫔,要么彻底倒向一方,要么……会爆发出意想不到的能量。她需要再观察。
这日,琅嬅正抱着永琮在榻上玩耍,小家伙挥舞着胖乎乎的手臂,试图去抓她鬓边的流苏。素练神色匆匆进来,屏退左右,低声道:“娘娘,咱们安排在御药房的人发现,愉妃海兰近日常以自己体弱需调理为由,索取一些药材,其中几味……与妇人产后调理、温宫促孕的方子,极为吻合。”
琅嬅逗弄永琮的手微微一顿。海兰体弱是事实,但她索取促孕药材?海兰入宫多年,恩宠平平,也从未有孕,怎会突然想起调理身子以求子?这不合常理。
除非……这药不是给她自己用的。
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火石般闪过脑海——是给如懿用的!
如懿小产伤了身子,海兰这是在暗中为她寻医问药,助她尽快恢复,以期再度承宠怀孕!她们并未因丧子而消沉,而是在暗中积蓄力量,图谋再起!
好一个姐妹情深!好一个隐忍谋划!
琅嬅心中冷笑。如懿若能再度有孕,凭借她与皇帝年少时的情分,以及如今这份“失子”的可怜姿态,必然能重获圣心,届时,必将成为永琮最大的竞争对手之一。
她不能容许这种情况发生。至少,不能让其如此顺利。
“继续盯着,查清药方来源,以及药材最终流向。”琅嬅吩咐道,“另外,将海兰频繁索取促孕药材的消息, subtly 透露给钟粹宫。”让纯妃苏绿筠也知道知道,她的“好姐妹”们在忙些什么。
苏绿筠虽软糯,但涉及子嗣和自身地位,未必就能一直忍气吞声。
果然,没过两日,纯妃苏绿筠再来请安时,眼圈微微泛红,像是哭过。她虽未明说,但言语间对翊坤宫的不满几乎掩饰不住。想来是知道了海兰为如懿寻药之事,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
琅嬅依旧温言安抚,并未多作表示。她不需要亲自下场,只需让她们互相猜忌、互相制衡即可。
就在后宫这微妙的平衡中,琅嬅迎来了永琮的百日宴。这是宫中大事,办得极为隆重。弘历亲自为永琮赐下长命锁,太后也赏赐丰厚。百日宴上,永琮不哭不闹,被抱在琅嬅怀中,睁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满堂宾客,偶尔咿呀两声,灵动可爱,引得众人交口称赞,都说中宫嫡子,果然不凡。
琅嬅穿着皇后吉服,端庄雍容,接受着命妇女眷的朝贺,眼角余光却将所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她看到太后抱着永琮时,那慈祥笑容下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看到如懿称病未至,海兰代表出席时那恭顺表面下的暗流;看到纯妃苏绿筠强颜欢笑下的不安……
这场百日宴,既是荣耀,也是风暴的中心。
宴席散去,琅嬅抱着玩累了熟睡的永琮回到内室,轻轻将他放入摇篮。看着孩子恬静的睡颜,她心中充满了柔软与坚定。
无论前方有多少明枪暗箭,她都会为这个孩子,扫平一切障碍。
是夜,更深露重。
琅嬅在浅眠中,忽然被一阵极其微弱、却带着尖锐恶意的能量波动惊醒!那波动并非针对她,而是……直指身旁摇篮中的永琮!
她猛地坐起,【真实之眼】瞬间激发,看向摇篮方向。只见一股几乎肉眼难辨的、带着腥甜气息的淡粉色烟雾,正从窗外一丝几乎看不见的缝隙中,缓缓渗入,如同有生命般,缠绕向永琮的口鼻!
【清心玉佩】传来刺骨冰寒!是剧毒!
琅嬅瞳孔骤缩,心中杀意暴涨!
是谁?!竟敢在她的长春宫,对刚满百日的永琮下此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