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入口像一张贪婪的巨口,将惊慌失措的人群尽数吞没。
门后的世界并非想象中通往自由的路径,而是一条向下倾斜、逼仄压抑的甬道。空气瞬间变得浑浊不堪,浓重的消毒水气味混合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腐烂甜腻,直冲鼻腔,几乎令人作呕。墙壁不再是大厅那种光滑的哑光黑,而是斑驳的、大片剥落的惨绿色墙皮,裸露出的部分呈现出深褐色的、仿佛干涸血迹的污渍。
头顶每隔十几米才有一盏昏黄的白炽灯,灯罩破损,光线摇曳不定,在墙壁上投下扭曲晃动的阴影,宛如无数潜行的鬼魅。脚下的地面湿滑粘腻,每走一步都发出令人牙酸的“噗呲”声,不知是积水还是别的什么。
“这……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声音发颤,他昂贵的皮鞋已经沾满了污秽。
“闭嘴!你想把什么东西引来吗?”
旁边一个穿着运动服的青年压低声音呵斥,但他自己紧握的拳头和苍白的脸色也出卖了他的恐惧。
哭声和抱怨在踏入这条通道后变成了压抑的抽泣和粗重的喘息。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挤作一团,惊恐地环顾四周,仿佛黑暗中随时会伸出利爪。
权雾诉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那股令人作呕的气味。她紧紧挨着严浩翔,手臂上传来的他的体温是这片阴冷中唯一的暖源。
严浩翔的目光锐利如鹰隼,快速扫过墙壁上的污渍、天花板上垂落的几缕疑似电线或藤蔓的黑色物体,以及脚下可疑的粘液。他的表情依旧沉静,但权雾诉能感觉到他握住自己手腕的力道没有丝毫放松,甚至更紧了些。
严浩翔“跟紧我 别掉队!”
他低声说,声音在狭窄的通道里产生轻微的回响。
通道并非笔直,而是不断弯折向下,像是通往地狱的螺旋。两旁的墙壁上开始出现一些意义不明的涂鸦,用暗红色的颜料涂抹,像是某种扭曲的符号,又像是孩童随意的乱画,但在这种环境下,只显得诡异非常。
偶尔,从通道深处会传来一些细微的声响——像是金属物品拖过地面的刮擦声,又像是某种湿滑物体蠕动的声音,甚至有一次,权雾诉清晰地听到了一声极近的、仿佛就在耳边的叹息。
她猛地一颤,几乎要叫出声,严浩翔立刻侧身,不着痕迹地将她更完全地挡在自己身后。他的视线投向声音来源的方向——那里只有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以及一盏接触不良、滋滋闪烁的灯泡。
严浩翔“别怕!”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只有她能听见
严浩翔“只是心理干扰”
他的镇定像是一剂强心针,权雾诉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喉咙里的尖叫欲望。
突然,走在最前面的人群发出一阵骚动。
“门!前面有门!”
通道的尽头,一扇对开的、锈迹斑斑的铁门出现在摇曳的灯光下。铁门上方,一块歪斜的、同样锈蚀的牌子上,模糊可辨几个褪色的红字——【慈恩精神病院,住院部】。
铁门虚掩着,留出一道漆黑的缝隙,仿佛在邀请,又像是在警告。
人群在门前犹豫了,恐惧压过了逃离通道的渴望。谁也不知道门后等待着他们的是什么。
“怎么办?进去吗?”
有人颤声问。
“不进去还能去哪?回去那个鬼大厅吗?”
壮硕男人啐了一口,脸上横肉抖动,他似乎是这群人中胆子最大的一个。
“妈的,横竖都是死,拼了!”
他上前一步,用力去推那扇铁门。
“嘎吱——吱呀——”
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铁门被缓缓推开,一股更浓郁、更复杂的腐朽气息扑面而来,其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福尔马林的味道。
门后的景象映入眼帘。
那是一条更加破败、更加昏暗的走廊。两侧是一扇扇紧闭的、刷着剥落绿漆的木门,门上有着小小的、带栅栏的观察窗,像是监牢的囚室。地面铺着老旧的、满是污渍的暗红色地毯,踩上去软绵绵的,吸附着湿气。墙壁上挂着一些空荡荡的相框,里面的照片早已不翼而飞,只留下泛黄的印迹。
走廊深处的黑暗浓稠得如同实质,仅有的几盏壁灯发出微弱的光芒,勉强照亮附近几米的范围,更远的地方则完全被阴影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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