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如刀，割裂了夜的寂静。青崖山的雪，下得没完没了，仿佛要将整座山都埋进永恒的洁白里。林间小道上，一道身影跌跌撞撞地前行，素色披风早已被血浸透，发丝凌乱，唇色青紫，脚步虚浮，却仍倔强地不肯停下。
她叫沈萱萱，是大胤国最不受拘束的嫡长公主，如今却成了被追杀的“逃犯”。
身后，马蹄声如雷，夹杂着粗哑的吼叫：“她往山里去了！别让她跑了！大人有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萱萱咬牙，将最后一丝力气灌入双腿，跌跌撞撞钻入一片密林。她不敢回头，不敢停歇。她知道，那些人是兵部尚书派来的死士——只因她查到了边郡“瘟疫”的真相：有人故意散播疫病，嫁祸边军，只为夺权。
雪越下越大，她的视线开始模糊。肩头的箭伤早已失血过多，寒意如蛇般钻入骨髓。她跌倒在一处陡坡，滚落数丈，最终撞在一棵老松下，再无力气。
“不能……不能死在这里……”她喃喃自语，指尖在雪中抓挠，仿佛想抓住什么。可意识如潮水般退去，她终于闭上了眼。
不知过了多久，一缕药香悠悠飘来。
萱萱恍惚间觉得自己在做梦。梦里有温热的汤药，有轻柔的布巾，还有……一个清冷的声音：“你若再动，这箭毒便要入心了。”
她猛地睁开眼。
眼前是一间简朴的茅屋，竹帘半卷，炉上药罐正咕嘟作响。一个男子背对着她，青衫素袍，长发束起，正用银刀挑开她肩头的布条。他手法极稳，动作轻柔，仿佛怕惊扰了沉睡的蝶。
“你是谁？”萱萱声音沙哑，本能地去摸腰间匕首，却只摸到空荡。
“林砚书。”男子头也不回，“这山里的大夫。你被狼牙箭所伤，若非我今晨采药路过，你早已冻毙林中。”
萱萱心头一震。狼牙箭——那是禁军才有的制式兵器。追杀她的人，果然是朝中之人。
“多谢先生相救。”她强撑精神，勉强一笑，“我……是商旅之女，遭山匪劫掠，侥幸逃脱。”
林砚书终于回头，目光如寒潭映月，静静打量她：“商旅之女？穿的是江南贡缎，佩的是和田暖玉，连昏迷时都攥着一枚龙纹玉佩——你当我是瞎的？”
萱萱心头一紧，下意识摸向怀中——那枚玉佩竟未被搜走。
林砚书却已转身，将药碗递来：“喝吧。活血化瘀的药。你若不想死，就别再撒谎。我救你，不是为了卷入是非。”
萱萱望着他，忽然笑了：“若我说，我是公主，你信吗？”
林砚书眸光微动，却只淡淡道：“公主？那更不该来这深山。这山外的世界，比你想象的更脏。”
他语气平静，却藏着一丝讥讽，仿佛对权贵早已失望透顶。
萱萱沉默片刻，轻声道：“可这世上，总还有人愿意救人，不是吗？”
林砚书抬眼，与她对视。那双眸子里，没有怯懦，没有骄纵，只有一丝倔强的光。
他忽然觉得，这药庐多年未有的寂静，似乎被什么打破了。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沈萱萱。”她答，“像野草一样，随风生长的萱。”
林砚书低头吹了吹药汤的热气，轻声道：“那便留下吧。等伤好了，就走。这山林，不收长住的客人。”
萱萱望着炉火摇曳，轻声应下：“好。”
可她知道——她不会轻易离开。
因为这个人，这间药庐，这缕药香，是她逃亡路上，第一次感受到的……温暖。
而命运的齿轮，已在雪夜里悄然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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