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忘川茶客·第四章 轮回镜碎
子时的梆子刚敲过三声,忘川茶馆的青铜风铃突然无风自动。林惊鸿正在擦拭那支白骨笛,笛孔里新生的曼陀罗花瓣突然齐齐转向门口——穿飞鱼服的男人站在月光里,腰间鸳鸯帕子上的"鸿"字被血浸透,眉心朱砂痣与三百年前的少年如出一辙。
"客官要喝什么茶?"她指尖的银簪在茶盏上划出半圈涟漪,茶汤里浮现出他的前尘:崇祯十七年的锦衣卫指挥使沈砚之,为救被诬陷的林氏一族,单骑闯宫却被钉死在午门,尸骨无存时仍紧攥着半块帕子。
男人没有回答,只是将掌心的青铜镜推到她面前。镜面映出三个重叠的影子:红衣投湖的林氏女、吹骨笛的少年、此刻戴青铜面具的茶客。当他的指尖触碰到镜面,三道血痕突然从镜中渗出,在桌面上汇成"忘川茶客"四个字。
"这面轮回镜,能照见被血咒纠缠的三世。"沈砚之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林惊鸿这才发现他的袖口在渗血,"当年你为救我魂魄不全,我在忘川等了三百年,就是为了..."
话音未落,茶馆的梁柱突然发出爆裂声。无数锁链从房梁垂下,末端的骷髅铃铛与林霜影袖口的银链如出一辙。黑白无常的哭丧棒砸在门槛上,茶桌裂缝里的骨笛突然自行立起,笛孔中飞出的血色音符在空中凝成符咒。
"擅改轮回者,当打入十八层地狱!"黑无常的锁链缠住沈砚之脖颈时,林惊鸿突然掀翻茶桌。青铜面具在她摘落的瞬间碎裂,露出与轮回镜中红衣女子分毫不差的脸。她将银簪刺入掌心,鲜血在桌面上画出逆转咒阵,那些纠缠三世的血咒如赤蛇般在阵中翻滚。
"三百年前你为我挡箭,三百年后该我护着你了。"林惊鸿的声音在茶馆里回荡,沈砚之突然想起西湖断桥边那个雨天,穿红衣的新娘抱着嫁衣说:"若有来生,换我等你。"
轮回镜在此时骤然炸裂。林惊鸿看见无数碎片里闪过不同的画面:城楼上的骨笛、西湖底的嫁衣、忘川河畔永不凋谢的彼岸花。当沈砚之的飞鱼服被血浸透时,她终于明白忘川茶客的宿命——每段未了的情缘都是一道血咒,而她就是那个永远困在咒里的解咒人。
"快走!"林惊鸿将半块鸳鸯帕子塞进他怀里,银簪划破虚空打开裂隙,"沿着彼岸花谢的方向跑,别回头!"
沈砚之被裂隙吞噬的瞬间,看见林惊鸿的身体正在化作曼陀罗花瓣。那些纠缠三世的血咒在她掌心凝成新的青铜镜,镜面映出下一个轮回的画面:民国二十六年的上海,穿旗袍的女子在百乐门弹着钢琴,琴键上放着半块鸳鸯帕子,眉心一点朱砂痣在霓虹灯下若隐若现。
鸡鸣声响起时,忘川茶馆恢复了往日的寂静。林惊鸿重新沏好一壶碧螺春,茶盏里浮起的血色泡沫中,隐约可见旗袍女子的倒影。当第一缕晨光透过窗棂,她听见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这次来的茶客,手里提着个留声机,唱针正转动着《夜来香》的旋律。
骨笛孔里的曼陀罗花突然全部凋谢,露出新长出的还魂草。林惊鸿将青铜面具重新戴好时,茶桌裂缝里的轮回镜碎片正在重组,镜面映出的下一段情缘,已经打上了血色的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