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锋看着王村长那张茫然中带着一丝无辜的脸，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
“没留地址？”
王村长非常肯定地点了点头。
“那它有没有说下次什么时候来？”
另一个村民弱弱地插嘴。
“它说看心情，也看我家鸡的长势。”
行。
很好。
非常随性，非常freestyle。
陆沉锋感觉自己不是来捉妖的，是来跟一个行踪不定的甲方极限拉扯的。
他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都散了吧，这事我知道怎么处理了。”
村民们千恩万谢，簇拥着村长，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院子里终于恢复了安静，只剩下陆沉锋一个人站在寒风里。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手。
线索？
不存在的。
除了那一堆让人血压飙升的“用户反馈”，他一无所获。
常规的寻妖手段，在这种究极乐子妖面前，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
陆沉锋闭上双眼，将凡俗的五感降到最低。
气。
天地万物皆有气。
妖物的气，更是驳杂而独特，是它们无法抹去的身份标签。
他开始捕捉空气中残留的痕迹。
很淡。
非常淡。
这只黄仙行事极为谨慎，或者说，它天生就懂得如何收敛自己的气息。
但它终究不是无痕的。
一丝若有若无的妖气，混杂在鸡毛、灰尘和泥土的味道里，形成了一条微弱的路径。
陆沉锋循着这丝气息，走出了村子，向着寒月村后山的方向走去。
越往山里走，风越大。
东北的风，从来不搞什么温柔铺垫，上来就是物理攻击。
每一股风都带着棱角，刮在脸上，是那种细细密密的疼。
陆沉锋把外套的领子立起来，遮住了半张脸。
这嘎达的风，真不是开玩笑的。
他现在开始后悔，为什么出门前没有把那件压箱底的军大衣穿上。
失策了。
下次接东北山里的单，必须把装备费也算进报价里。
山路崎岖，覆盖着一层薄雪，踩上去咯吱作响。
空气中的那股妖气，也随着他的深入，变得清晰了一点。
依旧是那么的……不正经。
正常的妖气，要么阴冷，要么暴戾，要么带着一股血腥味。
但这股妖气，除了妖物本身的味道，还夹杂着一股……菜叶子的清香？
甚至还有一丝豆粕发酵后的独特气味。
陆沉锋的脚步顿了一下。
他严重怀疑，这黄三太爷是不是把偷来的饲料配方，在自己身上做实验了。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敬业精神？
偷窃、评估、反馈、改进、自身实践。
这流程走的，比很多上市公司都规范。
它真的，我哭死。
他继续往山林深处走。
两旁的树木已经掉光了叶子，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在寒风中伸向灰白色的天空。
整个世界都是黑白灰的色调，单调，且冷。
那股妖气在一处山坳前，忽然变得浓郁起来。
就是这里了。
陆沉锋精神一振，加快了脚步。
然而，当他真正踏入那片区域时，却又停了下来。
不对劲。
这里的妖气虽然浓郁，但却极为混乱。
它不是一个单一的、稳定的能量源。
它给人的感觉，更像是一个信号超差的区域，无数个微弱的信号源挤在一起，互相干扰，形成了一片杂乱无章的能量场。
陆-沉锋的表情管理系统再次上线。
他环顾四周。
这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山坳，地势稍低，积雪比别处更厚一些。
几块大石头零散地分布着，上面也落满了雪。
没有妖洞。
没有结界。
没有任何超自然现象的痕迹。
“总部？”
陆沉锋小声嘀咕。
“就这？”
“连个招牌都没有，差评！”
他感觉自己被耍了。
这黄三太爷的品味也太差了，选了这么个破地方当老巢。
连个山洞都挖不起吗？
创业初期的艰难，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吧。
他在这片山坳里来回走了几圈。
妖气的源头，就在这片区域。
但具体是哪个点，根本无法分辨。
那些混乱的气息，从每一寸土地，每一块石头，每一捧积雪下渗透出来。
陆沉锋蹲下身，捻起一点雪。
雪里什么都没有。
他又走到一块大石头旁，敲了敲。
实心的。
难道是在地下？
他将手掌贴在地面上，一丝法力顺着手臂探入地下。
反馈回来的信息，依旧是一片混乱。
地下有复杂的结构，但能量流动乱七八糟，根本无法构建出清晰的地图。
这感觉，就跟一个外行胡乱布设的电路一样，能通电，但随时可能短路。
陆沉锋收回手，站起身。
这活儿比他想象的还要棘手。
这个黄三太爷，不仅脑回路清奇，这藏身之处的布置，也是突出一个随心所欲，毫无章法。
他决定换个思路。
既然找不到门，那就看看有没有别的线索。
他开始仔细检查这片山坳的每一个角落。
终于，在一棵歪脖子老树下，他发现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那里的雪有被翻动过的痕迹。
他走过去，用脚拨开表面的浮雪。
一个木牌子，被半埋在雪里。
陆沉锋弯腰，把那个牌子挖了出来。
牌子是临时用木板做的，上面的字也是用最普通的墨汁写的，歪歪扭扭，还带着一点孩童般的天真。
“黄氏集团-生鲜部（筹）”
木牌的最上面，是这么一行大字。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
“闲人免进，后果自负。内有恶犬（会打报告的那种）。”
陆沉锋：“……”
他拿着那块木牌，久久无语。
黄氏集团？
生鲜部？
还是筹备阶段的？
所以你们公司现在还处于天使轮是吗！
还有那个括号里的备注是什么鬼！
会打报告的恶犬？
你们的组织架构里，除了品控部总监，还有带纪委属性的安保人员？
物种还挺丰富！
陆沉锋感觉自己的CPU真的要烧了。
他之前以为这黄仙是商业间谍加天使投资人。
现在看来，格局还是小了。
这分明是一个怀揣着上市梦想的创业团队啊！
而他，一个专业的玄学大师，现在接的活儿，是来取缔一个非法经营、无证上岗的初创公司。
这事儿上哪说理去。
陆沉锋拿着那块牌子，哭笑不得。
这趟活儿的离谱程度，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职业生涯认知。
他把牌子翻过来。
背面还有字。
“急招：养殖技术员（鸡优先）、市场调研员、产品研发（蛋仔煎方向）。待遇面议，优秀者可获原始股。联系方式：随缘。”
陆沉锋彻底没话说了。
他现在只有一个问题。
“投个简历，还来得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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