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冬春的日子,就在这般充实又惬意中缓缓流淌。她将“娇蛮任性”经营成一副灵动可爱的保护色,内里则不动声色地吸收着贺嬷嬷的“生存智慧”,精进着母亲的管家之道,并将自己的两间铺子打理得风生水起。每隔几日,她便以“巡店”为由,带着贴身丫鬟和护卫,光明正大地出门透透气,感受这康熙末年京城的市井烟火。
这日,她照例先去绸缎庄看了新到的苏杭料子,又去杂货铺查了账目,一切井井有条,她便心情颇佳地在附近的街市上闲逛。目光掠过那些熟悉的摊位,多是些寻常的瓜果蔬菜、日用杂货。正觉无趣,准备打道回府时,街角一个不起眼的摊位却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摊主是个面色黝黑、手脚粗大的山里汉子,穿着打补丁的粗布衣裳,神情有些局促,与周围精明的商贩格格不入。他的摊位上没有琳琅满目的商品,只零散放着几个沾着泥土、形状古怪的块茎。一堆是红皮或黄皮,纺锤形的不规则块根;另一堆则是土黄色,椭圆形,坑坑洼洼,还带着些嫩芽。
是番薯和土豆!
夏冬晴的心猛地一跳,几乎要惊呼出声!她强压下内心的激动,缓步走上前,故作好奇地拿起一个番薯掂了掂,用她那娇滴滴的嗓音问道:“喂,你这卖的是什么呀?长得怪模怪样的,能吃吗?”
那猎户见有位衣着华贵、气度不凡的小姐问话,更加紧张,搓着手,磕磕巴巴地解释道:“回……回小姐的话,这是山里头的土疙瘩,俺们山里人叫它‘地瓜’,这个叫‘洋芋’,烤着吃、煮着吃都行,顶饱!俺……俺娃想去念私塾,俺就想挖点这个换几个铜板……”
夏冬春仔细看了看,这些番薯和土豆个头都不算大,数量也不多,显然是野生或者极其粗放的种植所得,但这确确实实是土豆和番薯无疑!这两种作物产量高、适应性强,在粮食匮乏的古代,简直就是神器!若是能推广开来,其意义绝不亚于牛痘!
她心中瞬间转过无数念头,面上却不动声色,依旧带着几分大小姐的挑剔:“哦?山里挖的?看着倒是稀奇。本小姐最近正想寻些新奇玩意儿,你这些,我全要了!”
猎户又惊又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夏冬春示意丫鬟付钱,又特意多给了些,算是赏钱,叮嘱道:“这些银子够你娃念一阵子书了。以后若再找到这种‘土疙瘩’,直接送到西城的夏记杂货铺去,就说是二小姐要的,少不了你的好处。”
猎户千恩万谢地去了。夏冬春看着手下人将那些沾泥带土的“宝贝”小心包好,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这些东西必须尽快找个地方种下,进行选育和扩繁!可她手里只有铺子,没有土地。
回到府中,夏冬春立刻化身成了那个被宠坏的小女儿。她一阵风似的冲进正房,扑到正在看账本的辉发那拉氏怀里,开始哼哼唧唧:“额娘~额娘!女儿今天可受委屈了!”
辉发那拉氏吓了一跳,连忙放下账本搂住她:“哎哟,我的儿,这是怎么了?谁给你委屈受了?快跟额娘说!”
“不是人给委屈,”夏冬春撅着嘴,开始她的表演,“是女儿看中了好东西,想买回来孝敬阿玛和额娘,可是……可是没地方放!”她将自己“偶然”发现新奇作物,如何“好心”全买下,又发愁无处安置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重点强调自己的一片孝心和“无处安放的宝贝”的可怜。
正巧夏威下值回来,听到女儿在夫人怀里撒娇,便笑着走进来:“什么事让我们家小祖宗受委屈了?”
夏冬春立刻转移目标,像只树袋熊一样挂到夏威胳膊上,摇啊摇:“阿玛!您可得给女儿做主!女儿发现了好东西,想种出来给阿玛做好吃的,可是女儿没有庄子!那些宝贝都要放坏了!女儿不管,阿玛您得给女儿一个小庄子,不用大,能种东西就行!”
她耍赖撒泼,软磨硬泡,把“想要庄子”说得跟想要个新簪子一样理所当然。夏威被她摇得头晕,又是好笑又是无奈:“胡闹,庄子是说给就给的?你要庄子做什么?”
“种地呀!”夏冬春理直气壮,“女儿那两间铺子赚的银子,都够买好几个小庄子了!女儿自己出钱!就要一个嘛~阿玛~您就答应女儿吧!女儿保证,种出好东西,第一个给阿玛尝鲜!”她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使出杀手锏,“阿玛您要是不答应,女儿……女儿就天天去您衙门门口等您,直到您答应为止!”
夏威被女儿这混不吝的威胁逗得哈哈大笑,辉发那拉氏也忍俊不禁。他们都知道女儿手里有钱,买个庄子对她来说确实不算什么。见她如此兴致勃勃,又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孝心”,虽然觉得女儿家摆弄田地有些出格,但转念一想,总比整日闷在屋里或出去瞎跑强,学学稼穑之事,知道米粮来之不易,也算一种历练。
“好好好,怕了你了!”夏威最终投降,宠溺地刮了下女儿的鼻子,“庄子和田地的事,阿玛帮你留意着,定给你找个近便又妥帖的。”
“谢谢阿玛!阿玛最好了!”夏冬春目的达成,立刻眉开眼笑,在夏威脸上“吧唧”亲了一口,然后像只快乐的小鸟儿似的飞走了,赶着去查看她那些“宝贝”是否安然无恙。
看着女儿雀跃的背影,夏威和辉发那拉氏相视一笑,眼中尽是纵容与疼爱。他们并不知道,女儿这看似胡闹的举动,即将为这个家族,乃至这个时代,带来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那些不起眼的“土疙瘩”,正在夏冬春的巧妙运作下,悄然登上了历史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