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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淮水烟霞入酒卮

拂雪行

扬州的秋,总裹着一层湿漉漉的诗意。漕运码头的千帆落尽时,夕阳正把金箔般的光洒在瘦西湖的残荷上,岸边酒旗招展,“醉仙楼”三个大字被风掀得猎猎作响,混着漕工的号子、小贩的吆喝,在水汽里酿出三分醺然。

江拂雪背着那柄用粗布裹住的“钝锋”,站在码头石阶上,鼻尖萦绕着桂花与河腥交织的气息。她摸了摸怀里仅剩的几枚碎银,喉结动了动——疯老道生前总说,扬州的酒是“软刀子”,初尝绵甜,后劲儿能烧穿五脏六腑,可惜他这辈子只在说书人口中听过。

“姑娘,要花吗?”一个怯生生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江拂雪回头,见是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蓝布衫洗得发白,竹篮里的桂花串得紧实,金黄的花瓣沾着露水,香得霸道。正是方才在盐帮闹事处救下的卖花女阿桃。

“怎么又是你?”江拂雪挑眉,顺手拈了串桂花,指尖触到花瓣的微凉,“不怕我这煞星沾了你的晦气?”

阿桃抿着唇笑,露出两颗小虎牙:“妈妈说,救了人的都是菩萨,只是菩萨今天换了身男装打扮。”她眼尖地瞥见江拂雪腰间瘪下去的钱袋,忽然从篮底摸出个油纸包,塞了过来,“这是刚蒸好的桂花糕,给菩萨垫垫肚子。”

油纸被热气熏得发软,甜香争先恐后地钻出来。江拂雪喉头又动了动,却把纸包推回去:“我吃了,你卖给谁?”

“剩的够换晚饭啦。”阿桃把纸包往她怀里一按,转身就跑,跑到巷口又回头,挥着小手喊,“姑娘若去醉仙楼,报我的名字,掌柜的会多给半壶酒!”

江拂雪捏着温热的纸包,望着那抹蓝布身影消失在青石板路的尽头,忽然低笑一声。疯老道说江湖是染缸,可这染缸里,竟也有这样清透的颜色。她拆开纸包,咬了口桂花糕,甜意从舌尖漫到心口,倒比方才揍盐帮时更添了几分暖意。

转身往醉仙楼走时,眼角余光瞥见街角阴影里缩着个瘦小的身影。那人穿着件洗得发亮的黑绸短打,帽檐压得极低,只露出削尖的下巴,正盯着她怀里的纸包,喉结动得比她还勤。

江拂雪脚步没停,只在心里嗤笑一声:扬州的饿鬼,倒比荒村的野狗还多。

醉仙楼的二楼临窗位置,江拂雪刚把第三杯酒倒进喉咙,楼下就炸开了惊叫声。

她探头一看,只见七个穿着灰布短褂的汉子,腰里别着锈迹斑斑的弯刀,正把一个穿绿裙的姑娘围在中间。为首的是个独眼龙,脸上一道刀疤从眉骨划到下巴,此刻正用那只独眼贪婪地舔着姑娘的脸:“小娘子,跟爷回盐帮总舵,保你吃香的喝辣的,比在这码头浣纱强百倍!”

绿裙姑娘吓得浑身发抖,手里的木盆摔在地上,清水混着皂角沫溅了独眼龙一裤腿。

“妈的!”独眼龙抬脚就把木盆踹飞,“给脸不要脸!兄弟们,把她架走!”

周围的摊贩缩着脖子往后退,几个想上前的漕工被汉子们亮出的弯刀逼了回去。江拂雪捏着酒杯的手指紧了紧,杯沿被她捏出一道浅痕——疯老道说过,江湖事少管,尤其别惹带“帮”字的,这些人抱团成势,比野狼群还难缠。

可那姑娘的哭声,像根针似的扎进耳朵里。江拂雪仰头把剩下的半杯酒灌下去,酒液顺着嘴角流到脖颈,带来一阵灼烫。她想起阿桃塞桂花糕时的笑脸,想起荒村外被野狼追咬的年月,师父总说她“眼里容不得沙子,迟早要栽跟头”。

“栽就栽吧。”她低骂一声,抓起桌上的酒壶,翻身从二楼窗户跳了下去。

“砰”的一声,酒壶在独眼龙脚边炸开,酒液混着瓷片溅了他满脸。江拂雪稳稳落地,粗布剑鞘往地上一顿,青石板竟被震出个浅坑:“光天化日,抢良家妇女,盐帮的脸是被狗啃了?”

独眼龙抹了把脸,看清是个背着破剑的年轻女子,顿时狞笑起来:“哪来的野丫头,敢管你家爷爷的事?知道爷爷是谁吗?盐帮副舵主,‘独眼狼’张虎!”

“没听过。”江拂雪活动了下手腕,指节咯咯作响,“要么滚,要么躺。”

“找死!”张虎身边的矮个汉子挥刀就砍过来,刀锋带着风声,显然是练过几年外功的。江拂雪不闪不避,侧身时手腕一翻,剑鞘顺着刀背滑上去,“啪”的一声敲在汉子肘弯。那汉子惨叫一声,弯刀脱手而飞,正插进旁边的货摊,惊得摊主瘫坐在地。

这一手“顺水推舟”,正是疯老道教的“泼皮剑法”要诀——不硬碰硬,专找关节、穴位这类破绽下手。张虎瞳孔一缩,他看出来了,这丫头的招式虽乱,却毒得很,像是野路子里滚出来的狠角色。

“一起上!”张虎抽出腰间弯刀,刀身映着他狰狞的脸,“卸了她的胳膊,让她知道盐帮的厉害!”

六个汉子蜂拥而上,刀光在夕阳下织成一张网。江拂雪不退反进,身形像穿花蝴蝶似的在刀影里穿梭,手里的剑鞘时而如棍横扫,时而如针点戳。她的步法极怪,看似东倒西歪,却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刀锋,反而让汉子们的刀好几次差点砍到自己人。

围观的人群里爆发出叫好声。绿裙姑娘躲在货摊后,捂着嘴不敢相信——这看起来比自己还年轻的姑娘,竟把盐帮的凶神恶煞耍得团团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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