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榻而眠

时空裂缝闭合后的归途格外静谧，罗浮仙舟的星光照下来，落在三人身上，驱散了彼岸花海里的妖异甜香。丹恒胸口的伤还隐隐作痛，走了几步便微微蹙眉，丹枫看在眼里，放慢脚步与他并肩：“我的房间就在云骑府附近，陈设简单，你今夜先住那里，好生休养。”

丹恒愣了愣，刚要推辞，便被丹枫温和的目光打断：“你我本是同源，不必见外。况且你为我挡了一击，伤势若拖延不得。”他转头看向身侧的应星，眼底泛起笑意，“工造司这个时辰早该落锁了，应星先生怕是回不去了吧？”

应星指尖摩挲着掌心的薄茧，抬头望了眼工造司的方向，果然见那片区域早已灯火阑珊，唯有值守的云骑远远立着。他刚要开口说些什么，便对上丹枫含着笑意的眼眸——那目光温润，带着几分了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许，像极了当年仙舟月下闲谈时的模样。

“既然回不去，”丹枫的声音轻缓，带着让人无法拒绝的温和，“不如也随我回去，将就一晚？”

应星的耳尖微微发烫，垂眸看了眼脚下的石板路，星光照在他的发梢，泛着淡淡的光泽。他想起彼岸花海里丹枫为他挡下余波的模样，想起那句“我知道你会救我”，心头微动，轻轻点了点头：“好。”

丹恒跟在两人身后，看着前面并肩而行的身影，忽然觉得眼前的画面格外和谐。

回到丹枫的居所时，夜色已深。房间不大，陈设果然简单，一张床榻靠在窗边，铺着素色的被褥，案几上放着几本旧书，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木清香。

丹枫将房门推开，侧身让两人进来：“地方不大，委屈你们了。”他转头对丹恒道，“你伤势重些，便睡在西厢吧。”又看向应星，眼底笑意更深，“应星，不介意与我东房同榻而眠吧？”

应星刚一进门便被房间里熟悉的气息包裹——那是丹枫身上独有的温润香气，与当年仙舟上他书房里的味道一模一样。闻言，他脸颊微微泛红，却还是点了点头：“不介意。”

丹恒依言躺在床榻，闭上眼睛便觉倦意袭来。奔波与厮杀后的疲惫，加上丹枫房间里让人安心的气息，让他很快便昏昏欲睡。

丹枫吹灭了案几上的烛火，只留窗外的星光映进来，淡淡的银辉洒在床榻上。他轻轻躺在外侧，身边便是应星的身影。应星的呼吸有些微促，身体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显然有些局促。

丹枫侧过身，看着他轮廓柔和的侧脸，低声道：“许久没有这样与你同处一室了。”

应星的身体僵了僵，转头看向他，星光照亮他眼底的疑惑与温柔：“当年……我们也是这样吗？”

“嗯。”丹枫轻轻点头，声音里带着一丝怀念，“你常来我书房探讨锻造之术，偶尔太晚，便会在此将就一晚。你总说我的床榻太软，不如工造司的硬板床睡得踏实。”

应星闻言，忍不住低笑出声，声音轻得像羽毛：“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床榻不大，两人靠得极近，能清晰感受到彼此的体温与呼吸。丹枫能闻到应星身上淡淡的铁屑与矿石气息，那是属于锻造师的独特味道，熟悉得让他心头一暖。应星也渐渐放松下来，紧绷的身体舒缓开来，侧头看着丹枫，眼底映着星光，温柔得不像话。

应星侧躺着，目光落在丹枫轮廓柔和的侧脸，沉默了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轻声开口：“丹枫，我到底错过了什么？”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茫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从彼岸花海里见到刃的那一刻，从听到那句“死在你剑下的亡魂”开始，他就知道，自己与丹枫之间，定然藏着一段被时光掩埋的过往。那段过往，让刃恨入骨髓，也让丹枫眼底时常掠过难以言说的沉重。 丹枫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缓缓转过头，星光照亮他眼底的复杂情绪——有怀念，有愧疚，还有一丝不愿触碰的痛楚。他沉默了片刻，指尖轻轻拂过应星的发梢，声音温和得像叹息：“没什么。” “只是些不起眼的过往罢了。” 他不愿细说。不愿告诉应星当年仙舟上的血光，不愿提及那把刺穿彼此信任的剑，更不愿让眼前这个鲜活温和的少年，背负起刃所承受的那些苦难与仇恨。那些过往太过沉重，沉重到他只想独自承担，只想让眼前的应星，永远保持这份纯粹与温柔。 话音落下，丹枫忽然伸出手臂，将应星紧紧拥入怀中。 力道大得有些出乎意料，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带着一种近乎恐慌的珍视。应星的脸颊贴在他的胸膛，能清晰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能感觉到丹枫的不安，那种怕失去什么的惶恐，透过紧紧的拥抱，传递得淋漓尽致。就好像下一秒，他就会像指间的沙，悄然流逝，再也抓不住。 应星的身体一怔，随即缓缓抬起手臂，轻轻回抱住丹枫的腰。他能闻到丹枫身上温润的草木香气，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温度，心底那丝茫然渐渐被暖意取代。 他没有再追问。 有些话，丹枫不愿说，定然有他的理由。而他能做的，便是陪着他，在这寂静的夜里，给予他一点微不足道的慰藉。 “我在这里。”应星轻声说，声音温柔得像星光，“我不会走的。” 简单的一句话，却像是有魔力一般。丹枫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了些许，却依旧没有松开怀抱，只是将脸颊埋在应星的颈窝，呼吸温热，带着一丝依赖。 他想起当年仙舟上的最后一面，血色染红了白衣，少年人绝望的眼神，还有那句带着恨意的质问。这么多年来，那份愧疚与思念，像一根无形的线，紧紧缠绕着他。直到此刻，抱着眼前的应星，感受着他真实的体温与心跳，他才觉得，那些跨越轮回的痛苦与等待，都有了意义。 应星的指尖轻轻顺着丹枫的脊背，动作温柔而安抚。他能感受到丹枫心底的伤痛，也能明白他为何不愿提及过往。他没有再多言，只是静静陪着他，任由他抱着，感受着这份失而复得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