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屋的染香

周五傍晚的夕阳，透过老小区狭窄的窗户，斜斜地洒在苏沫的出租屋阳台。阳台上晾着十几块刚染好的棉布，淡青、浅紫、月白，各色纹样在余晖中泛着柔和的光泽，风一吹，布料轻轻晃动，带着草木的清香，弥漫在小小的房间里。

苏沫正蹲在阳台角落，小心翼翼地将一块染好的紫藤花纹棉布从竹制染架上取下。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 T 恤，袖口卷到小臂，露出沾着染料的手腕 —— 那是上午调试新染方时蹭到的，板蓝根的青、艾草的绿，在皮肤上晕出淡淡的色块，像天然的纹身。

为了完善 “青梧” 系列的设计，她特意从外婆的染谱里翻出了 “紫藤染” 的方子。这几天下班后，她几乎所有时间都耗在阳台上，煮染料、调浓度、反复浸染、晾晒，光是失败的布料就攒了满满一纸箱。此刻手里这块，是她第七次尝试的成果，棉布上的紫藤花纹晕染自然，边缘带着朦胧的渐变，像水墨画一样雅致。

“呼 ——” 苏沫轻轻舒了口气，将棉布挂好，指尖抚过柔软的布料，眼里满是欣慰。外婆说过，草木染最讲究 “天时地利人和”，温度、湿度、染料的浓度，哪怕差一点点，染出来的颜色都不一样。今天的夕阳正好，风也柔和，总算没白费功夫。

她转身走进房间，刚要收拾地上的染具，门铃声突然响了。苏沫心里一愣，这个时间会是谁？她租的房子位置偏僻，朋友很少，苏强更是被她拉黑了联系方式，不会是他。

她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往外看，意外地发现是许妍。许妍穿着一身休闲的米白色连衣裙，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少了职场上的凌厉，多了几分温和。

苏沫赶紧打开门，有些局促地说：“许总监？您怎么来了？”

“来送份文件。” 许妍笑着走进来，目光不自觉地被阳台晾着的棉布吸引，眼神亮了亮，“这些都是你染的？颜色真好看。”

“就是随便试试……” 苏沫的脸瞬间红了，慌忙想去收，“阳台有点乱，您别介意。”

“别收，我很喜欢。” 许妍走过去，拿起一块染着月华纹的月白色棉布，指尖抚过上面细腻的肌理，“这种自然的晕染效果，比机器印刷的精致多了，摸起来也舒服。” 她忽然注意到窗帘后的陶制染缸，弯腰看了看，“这是老物件吧？缸壁上还有手工捏制的痕迹。”

提到染缸，苏沫的话匣子一下子打开了。她从床底下拖出那个旧木箱，小心翼翼地把染缸抱出来，放在桌上：“这是外婆留给我的，是她亲手和泥、烧制的，缸底还刻着字。” 她翻转染缸，缸底歪歪扭扭的 “青染” 二字在夕阳下清晰可见，“外婆说，‘青’是草木染最本真的颜色，‘染’是手艺，也是传承。”

许妍看着染缸上的刻痕，想起自己外婆的老木匣，眼里露出怀念的神色：“我外婆以前也喜欢做这些，她绣的手帕、染的布料，都特别精致。可惜后来搬家，那些东西都弄丢了。” 她顿了顿，拿起桌上的染谱，泛黄的纸页上记着密密麻麻的染方，字迹有些潦草，却透着认真，“这是你外婆的染谱？”

“嗯。” 苏沫点点头，轻轻翻开染谱，“这里面记了二十多种草木染的方子，有常见的板蓝根染、艾草染，还有一些少见的，比如用石榴皮染红色，用栀子染黄色。外婆走之前，把所有的手艺都记在这里面了。”

她指着其中一页，上面画着简单的染布步骤图：“这个‘活水染’是外婆的独门手艺，用艾草和紫藤花汁调配染料，染出来的布遇水会变色，干燥时是淡雅的青灰色，遇水后会显现出花纹，特别适合做童装，孩子们肯定会喜欢。”

许妍听得很认真，时不时点头：“这个点子太好了。现在的童装设计都太千篇一律，要么是卡通印花，要么是简单的条纹格子，你的草木染既有特色，又环保无毒，正好戳中了家长们的痛点。” 她看向苏沫，眼里带着欣赏，“你这么好的手艺，不该只藏在出租屋里。”

苏沫的眼神暗了暗，有些自卑地说：“我只是个刚入职的新人，没人会信我的手艺。而且林总监一直针对我，就算设计做得好，她也会想办法抢走。”

“那是因为你还不够强。” 许妍的语气很真诚，“我刚入职的时候，比你还惨。那时候我连 CAD 都用不熟练，做的第一个设计方案被客户当着全公司的面骂‘毫无新意’，同事背后还偷偷议论我是‘走后门进来的花瓶’。”

她拿起桌上的温水喝了一口，继续说：“我难过了好几天，甚至想过辞职。但后来我想通了，别人越是看不起你，你越要证明自己。我每天下班留下来学软件，周末去图书馆看设计类的书，还主动申请跟着老员工跑项目，慢慢积累经验。直到我拿下第一个大项目，那些质疑的声音才渐渐消失。”

苏沫抬起头，看着许妍，眼里满是敬佩。她没想到，这个在公司里气场全开的职场女王，竟然也有过这样的经历。

“你的手艺是独一无二的，这就是你的底气。” 许妍放下水杯，语气坚定，“林薇能抢走你的设计稿，但她抢不走你的手艺，抢不走你脑子里的染方。下周的竞标会，就是你证明自己的机会。”

她打开带来的文件袋，拿出一份童装品牌的资料：“这是‘辰星’集团的招标要求，他们这次想做一个‘自然环保’主题的童装系列，你的草木染完全符合他们的需求。你把‘青梧’系列完善一下，重点突出草木染的环保、遇水显色的特色，再补充一些染布过程的细节，我帮你把方案递上去。”

苏沫接过资料，手指有些颤抖。辰星集团是国内顶尖的童装品牌，能和他们合作，是很多设计师梦寐以求的机会。她看着资料上的要求，又看了看桌上的染缸和染谱，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可是…… 我怕我做不好。” 苏沫有些犹豫，她从来没有独立负责过这么重要的项目。

“别怕。” 许妍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会帮你。明天我带你去见辰星集团的项目负责人，你不用紧张，就把你的手艺、你的设计理念告诉他们就行。真诚永远是最打动人的。”

她从保温桶里拿出两盒饭菜，递给苏沫：“我看你肯定没吃饭，特意给你带了点，快趁热吃。”

饭菜还是热的，一份番茄炒蛋，一份清炒时蔬，都是家常的味道。苏沫接过饭盒，眼眶一下子红了。自从外婆走后，很少有人这么关心她了。她低头扒了一口饭，温热的饭菜顺着喉咙滑下去，暖到了心里。

“许总监，谢谢您。” 苏沫哽咽着说，“如果不是您，我现在可能已经被停职了，更别说参加竞标。”

“不用谢。” 许妍笑了笑，“我帮你，也是因为你的手艺打动了我。我相信，好的手艺、好的设计，值得被更多人看到。”

两人边吃边聊，话题从草木染聊到职场，从外婆的故事聊到未来的规划。许妍分享了很多职场避坑的经验，告诉她如何保护自己的设计成果，如何应对同事的排挤；苏沫则教许妍辨认不同的染料植物，讲外婆染布时的趣事。

不知不觉，天色暗了下来。许妍看了看时间，起身准备离开：“不早了，我先走了。你好好准备竞标方案，有什么问题随时给我打电话。”

苏沫送她到门口，从阳台摘了一块刚染好的月华染棉布，递给她：“许总监，这个送给您。它叫‘月华染’，晚上会泛着淡淡的光泽，就像您今天帮我照亮了路一样。”

许妍接过棉布，指尖触到温暖柔软的布料，心里一暖：“谢谢你，我很喜欢。” 她看着苏沫，认真地说，“苏沫，你不是一个人。以后有我在，没人敢再欺负你。”

送走许妍，苏沫回到房间，看着桌上的竞标资料、外婆的染谱和那盒没吃完的饭菜，心里充满了力量。她握紧拳头，暗暗发誓，这次一定要拼尽全力，不仅要赢得竞标，还要让外婆的草木染手艺发扬光大。

她走到阳台，月光洒在染缸上，缸底的 “青染” 二字泛着淡淡的光。风一吹，晾着的棉布轻轻晃动，草木的清香萦绕在鼻尖。苏沫拿起染谱，翻开 “活水染” 的那一页，借着月光仔细研究起来。

她知道，未来的路不会一帆风顺，林薇肯定还会搞小动作，苏强也可能再来纠缠。但她不再害怕了。许妍的援手像一束光，照亮了她前行的路；外婆的手艺像一根定海神针，给了她坚持下去的底气。

苏沫深吸一口气，转身走进房间，打开电脑，开始修改 “青梧” 系列的设计稿。她要把草木染的特色发挥到极致，把外婆的故事、自己的坚持，都融入到设计里。她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传统手艺不是过时的古董，而是能在新时代绽放光芒的宝藏。

而此刻，小区楼下的树荫里，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暗处。林薇坐在车里，看着苏沫房间亮着的灯光，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她手里拿着一张照片，是白天派私家侦探拍的，照片上是苏沫和许妍在出租屋阳台上说话的场景。

“许妍，苏沫……” 林薇咬着牙，手指紧紧攥着照片，指节泛白，“你们以为这样就能赢过我？太天真了。” 她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语气阴狠：“帮我查一下辰星集团的项目负责人，还有，想办法把苏沫的染谱弄到手。”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林总监，这恐怕有点难度……”

“钱不是问题。” 林薇打断他，“我要的是结果。下周竞标会之前，我要让苏沫的设计方案彻底作废。”

挂了电话，林薇看着苏沫房间的灯光，眼里闪过一丝怨毒。她绝对不会允许苏沫这样一个新人，踩着她往上爬。她要毁了苏沫的机会，毁了她的手艺，让她永远只能做一个任人拿捏的小透明。

房间里，苏沫还在专注地修改设计稿，丝毫没有察觉楼下的阴谋。月光透过窗户，照亮了她认真的侧脸，也照亮了桌上那抹 “雨过天青” 的纹样。她的逆袭之路，才刚刚开始，而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