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以为宝石碎裂的那一刻，就是雾鸣村噩梦的终章。可回到城市的第三个月，她左腕内侧突然浮现出一道淡红色的纹路——像极了老井石板上的符文，每到午夜就会发烫，伴随着隐约的低语，像是无数细碎的声音在骨血里钻动。
“这是雾母的‘蚀骨印’。”陈默拿着放大镜，指尖划过那道纹路时，林墨猛地瑟缩了一下，指尖触碰处的烫意竟瞬间翻倍。他从背包里掏出一本泛黄的线装书，封面写着《雾源秘录》，纸页边缘都被虫蛀得发毛，“这是我从守雾人后裔那里找到的，上面说，雾母不是天生的怪物，是上古‘雾神’的祭品，被封印在雾鸣村地下时，会在接触过它核心力量的人身上留下印记——既是诅咒，也是钥匙。”
“钥匙？”林墨攥紧手腕，纹路的烫意正顺着血管蔓延，“打开什么的钥匙？”
“打开雾神的封印。”陈默翻到某一页，上面画着和林墨手腕上一模一样的符文，旁边配着扭曲的古文字，“雾母只是雾神的一缕分身，当年守雾人用契约将雾神镇在地下，雾母负责汲取祭品的精气维持封印。我们毁掉的宝石，只是雾母的力量载体，雾神的本体还在更深的‘雾渊’里，而你的印记，能感应到雾渊的入口。”
话音刚落，林墨的手腕突然剧烈发烫，眼前竟闪过一片猩红的幻境——黑暗的洞穴里，无数白骨堆叠成祭坛，祭坛中央插着一根青铜柱，柱身缠绕着锁链，锁链尽头，似乎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蠕动，发出沉闷的嘶吼。
“它在醒。”林墨猛地回神，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我能感觉到，它在找我。”
陈默的脸色凝重如铁：“守雾人的后裔说，每到月圆之夜，雾渊的封印就会变弱。三天后就是满月，我们必须在那之前找到雾渊，彻底毁掉雾神的本体——否则，不止雾鸣村，整个深山周边的城镇，都会被浓雾吞噬。”
这一次出发，林墨的背包里多了两样东西：姐姐林薇留下的半块青铜碎片（是从溶洞白骨堆里找到的，边缘刻着和她手腕纹路对应的符文），以及守雾人后裔给的一瓶“焚雾油”——据说以千年艾草和晨露炼制，能灼烧雾神的邪祟之力。
越野车再次驶入深山时，天空是铅灰色的，没有雾，却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死寂。路边的草木不仅枯黄，还布满了黑色的纹路，像是被蛛网缠绕，一折就碎成粉末。
“雾神的力量已经渗透到地表了。”陈默踩下油门，车速更快，“再晚就来不及了。”
进入雾鸣村时，他们惊讶地发现，村里竟有炊烟升起。不是之前的土坯房，而是村西头一间翻新过的木屋，门口挂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守雾驿站”。
木屋门没关，里面坐着一个穿青色布衣的年轻女人，约莫二十多岁，眉眼间带着一股清冷的韧劲，手里正擦拭着一把青铜剑，剑身上刻满了符文。
“你们来了。”女人抬头，目光落在林墨手腕上，眼神一沉，“蚀骨印已经开始觉醒，再拖下去，它会吞噬你的神智。”
“你是守雾人的后裔？”陈默握紧了腰间的猎枪。
“我叫青禾。”女人放下青铜剑，指了指桌上的地图，“雾渊的入口不在溶洞，在老井西北方的断崖下，那里有一道被藤蔓掩盖的石门，需要用蚀骨印和青铜碎片才能打开。我已经在这里等了三天——我祖父说，能唤醒蚀骨印的人，要么是雾神的祭品，要么是终结它的人。”
林墨摸出背包里的青铜碎片，碎片刚碰到手腕的纹路，就发出一阵微弱的青光，烫意瞬间消散了不少。“我姐姐……她当年是不是也知道这些？”
青禾的目光黯淡了一下：“林薇老师当年确实找到过守雾人的遗迹，她不是被当成祭品，是主动留下来，想帮我们加固封印。可她低估了雾母的力量，最后被雾母的邪祟附身，成了雾神的‘养料’——但她在被拖进雾渊前，把这半块青铜碎片藏在了溶洞的白骨堆里，就是为了给后来人留一线生机。”
林墨的心脏像是被重锤砸中，姐姐的日记最后那句“雾母不是神……是怪物”，原来不是绝望的呐喊，是提醒。眼泪瞬间涌上来，却被她狠狠憋了回去——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她要完成姐姐没做完的事。
月圆之夜如期而至。一轮血红色的月亮挂在天际，雾鸣村的地面开始微微震动，老井里传来沉闷的轰鸣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三人赶到断崖下，藤蔓掩盖的石门果然在震动，上面的符文和林墨手腕上的印记遥相呼应，发出红光。林墨将青铜碎片按在石门中央的凹槽里，再用手腕的蚀骨印贴上，红光瞬间暴涨，石门“轰隆”一声缓缓开启。
门后是一条幽深的通道，墙壁上渗出黑色的黏液，散发着浓烈的腥甜，比老井里的味道更刺鼻。通道尽头，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祭坛，和林墨幻境里看到的一模一样——白骨堆叠的祭坛上，青铜柱锁链缠绕，锁链的另一端，缠着一团巨大的黑雾，黑雾里隐约能看到无数扭曲的人脸，发出凄厉的哀嚎。
“那就是雾神的本体，它靠吞噬祭品的魂魄壮大。”青禾举起青铜剑，剑身符文亮起，“青铜剑能暂时压制它，焚雾油浇在锁链上，就能彻底切断它的力量来源！”
黑雾似乎察觉到了威胁，猛地翻滚起来，无数黑色的触手从雾里伸出来，朝着三人扑来。陈默立刻打开火焰喷射器，熊熊烈火将触手烧得滋滋作响，化为灰烬。
“林墨，你去浇焚雾油！”陈默大喊着，火焰喷射器的火焰形成一道火墙，暂时挡住了黑雾，“我来掩护你！”
林墨抓起装着焚雾油的陶罐，朝着祭坛冲去。可刚跑两步，黑雾里突然伸出一条粗壮的触手，缠住了她的脚踝，猛地一拽，她重重摔在地上，陶罐也摔碎了，焚雾油洒了一地。
“小心！”青禾纵身跃起，青铜剑劈向触手，触手被斩断，黑色的汁液喷溅出来，落在地上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林墨爬起来，手腕的蚀骨印突然剧烈发烫，她看向青铜柱——锁链上，竟有一道和青铜碎片吻合的缺口。“青禾！青铜碎片能插进锁链！”
青禾立刻会意，将青铜剑递给陈默，接过林墨手里的碎片，趁着陈默的火焰掩护，冲到青铜柱旁，将碎片狠狠插进锁链的缺口。
“嗡——”
青铜碎片和锁链融为一体，发出耀眼的金光，锁链开始剧烈震动，黑雾发出痛苦的嘶吼，无数人脸在雾里扭曲、挣扎。
“就是现在！”陈默将火焰喷射器的火焰对准锁链，青禾也捡起地上的焚雾油，泼向燃烧的锁链。
火焰瞬间暴涨，带着青色的光芒，焚雾油遇火后燃起的火焰，竟能穿透黑雾，灼烧着雾神的本体。黑雾翻滚得越来越厉害，哀嚎声震耳欲聋，祭坛上的白骨都在颤抖。
林墨站在祭坛下，看着黑雾里那些痛苦的人脸，突然看到了姐姐林薇的脸——她的眼神里没有痛苦，只有解脱，朝着林墨轻轻摇了摇头，像是在说“别难过”。
“姐姐！”林墨大喊着，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我做到了！”
黑雾在火焰中渐渐收缩，越来越小，最后化为一缕黑烟，被青铜锁链吸附，彻底消失不见。青铜柱上的符文亮起，石门开始缓缓关闭，通道里的黑色黏液也渐渐干涸。
三人连忙朝着石门跑去，就在石门即将闭合的瞬间，青禾突然被地上的白骨绊倒。林墨回头，毫不犹豫地伸手拉住她，陈默也转身帮忙，三人堪堪在石门关闭前冲了出去。
断崖下，血月渐渐隐去，天空泛起鱼肚白。林墨手腕上的蚀骨印，在阳光升起的那一刻，渐渐变淡，最后彻底消失了。
“结束了。”青禾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青铜剑上的符文也渐渐黯淡。
陈默点了点头，看向林墨：“你姐姐，应该可以安息了。”
林墨望着雾鸣村的方向，阳光洒在那些破败的土坯房上，竟透出一丝暖意。她摸了摸手腕，那里再也没有发烫的纹路，只有一片光滑的皮肤。
几天后，三人离开了深山。青禾回了守雾人的聚居地，临走前告诉林墨，雾神被彻底封印，雾鸣村的浓雾再也不会害人了。
林墨回到城市，依旧在图书馆工作。只是闲暇时，她不再只去姐姐的墓前，还会带着白菊，去深山脚下的断崖边，放上一束——那里，埋葬着姐姐未完成的使命，也埋葬着雾鸣村所有的黑暗。
陈默偶尔会来图书馆找她，带来深山周边的消息：乡镇里再也没有失踪的人，曾经离开的村民，有几户胆子大的，回去收拾了旧屋，重新在雾鸣村定居，只是他们再也不提“雾母祭”，只把老井当成普通的水井，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林墨翻开姐姐的日记，最后一页被她重新粘好，上面除了那句“雾母不是神……是怪物”，她又添了一行字：“黑暗终会被驱散，只要有人愿意为光明前行。”
窗外的阳光正好，落在日记的纸页上，温暖而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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