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房内，灯火通明，却静得能听见彼此呼吸的声音。
沈妄那句“留下来”的回音似乎还在空气里震颤，而苏晞那声平淡的“嗯”，则像一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他心底激起了永不平息的涟漪。
他没有动，她也没有。
他站在她身侧，目光从窗外璀璨却冰冷的光河，移到了她沉静的侧脸上。她依旧看着窗外，仿佛刚才那场颠覆他整个世界的心理博弈，于她而言，不过是晚餐后一次寻常的散步。
这种绝对的、近乎残忍的冷静，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以及……更深沉的迷恋。
他不再是那个掌控一切的沈总，在她面前，他像个被剥光了所有防御的孩子。可她并没有嘲笑他的狼狈，反而给了他一条路——一条看似臣服，却通往更强大力量的路。
这种矛盾，撕扯着他。
“城西那块地，”沈妄开口，声音因为长时间的沉默而有些沙哑，他试图找回一点属于商业帝国的掌控感，“你的方案，有几个细节需要完善。”
“当然。”苏晞终于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意外，仿佛早就料到他会进入工作状态，这是她为他划定的安全区。“具体的风险评估和资金流测算，明天上午十点前，我会发到你的私人邮箱。”
她公事公办的语气，奇异地安抚了沈妄内心翻涌的陌生情绪。对，就是这样，价值交换，各取所需。这很安全。
“好。”他点头，目光却不受控制地落在她纤细的脖颈上，那里线条优美，却也显得异常脆弱。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如果他此刻伸手扼住，这具冷静到可怕的躯壳里，是否会流露出一点点属于人类的恐惧？
这个念头让他喉头发紧。
“苏晞。”他又叫了她的名字，这次自然了许多。
“沈总还有何指教？”
“你想要什么？”他问出了盘旋在心头已久的问题，“钱？权？还是沈氏？”
他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他需要知道她的欲望，才能找到新的、可以掌控她的支点。
苏晞迎上他的目光，忽然笑了。那不是之前带着讥讽或怜悯的笑，而是一种……带着些许玩味和居高临下的笑。
“沈总，格局小了。”她轻轻摇头，“我想要的，自始至终，只是一个合格的‘合作者’。”
她向前一步，距离瞬间拉近，身上清冽的气息侵入他的感官。
“你看，你现在像什么？一把因为锈蚀而快要崩断的刀。空有利刃的形态，却无法再精准地切割目标，反而容易被自己的偏执所伤。”
她的指尖，隔着他昂贵的衬衫面料，轻轻点在他的心口。
“而我，可以帮你磨去锈迹，让你重现锋芒，甚至……变得比以往更加锋利，无坚不摧。”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魔性的蛊惑。
“所以，沈妄，选择权在你。”她微微偏头，灯光在她眼中碎成璀璨而冰冷的星子，“是做一把被我打磨、为我所用的‘刃’，还是继续做那个被困在童年噩梦里的……‘囚徒’？”
刃？还是囚？
这两个选项，像两把重锤，狠狠砸在沈妄的心上！
没有第三条路。她以一种温柔又残酷的方式，逼他做出选择。要么接受她的“打磨”，走向连他自己都无法预料的强大未来；要么就抱着他那点可怜的自尊和创伤，继续在无形的牢笼里打转！
这根本不是选择！
一股混杂着屈辱、愤怒、兴奋和巨大渴望的热流，冲垮了他最后的犹豫。他猛地伸手，想要抓住她点在他心口的那只手，想要将她扯入怀中，用最原始的方式确认她的存在，确认这荒诞的一切不是梦境。
然而，苏晞的动作更快。在他指尖触及她皮肤的前一秒，她已然后退，恰到好处地避开了他的触碰，重新拉开了那道无形的、划分着掌控与被掌控的界限。
她的手垂在身侧，姿态依旧优雅从容。
“看来，沈总已经有答案了。”她语气笃定，仿佛他内心所有的挣扎和最终的抉择，都早已在她预料之中。
沈妄的手僵在半空，随即缓缓握紧成拳，收了回来。挫败感再次袭来，但这一次，里面掺杂了更多认命般的……归属感。
他逃不掉了。也不想逃了。
“我会让助理给你准备好办公室和权限。”他转过身，背对着她，声音恢复了商人的冷静，只有微微紧绷的肩线泄露了他并不平静的内心，“从明天起，你正式担任我的特别战略顾问，直接对我负责。”
“荣幸之至。”苏晞微笑。
就在这时，沈妄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眉头下意识地蹙起，眼神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
苏晞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系统适时在她脑中提供了背景信息——来电者是沈妄母亲那边安排的一位远房表妹，也是外界传言中，沈家属意的联姻对象之一，一个被宠坏了的、没什么脑子的千金小姐。
“需要我回避吗？”苏晞语气平淡地问，眼底却闪过一丝了然。
沈妄看着她那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神，一种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他不想在她面前接这个电话，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生活中还有如此……庸俗不堪的牵绊。
他直接按掉了电话。
“不必。”他看向苏晞，眼神深邃，“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事。”
苏晞唇角的笑意加深了些许。看，驯化的第一步，已经开始显现效果——他开始下意识地，在她面前，剥离那些她认为“不需要”的关系了。
【目标‘沈妄’治愈值：0。情感波动值：+95%。依赖度：+30%。系统日志：新行为模式‘主动筛选社交关系’已记录。能量转化效率稳定提升。】
脑内的系统提示音，冷静得像在汇报实验数据。
“很好。”苏晞轻轻颔首，像是嘉奖一个取得进步的学生，“记住这种感觉，沈妄。摒弃无用之物，才能轻装上阵。”
她走向客房，在门口停下。
“晚安，沈总。”她声音温和，内容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规则，“希望明天，能看到一个更专注的‘合作者’。”
房门轻轻合上。
沈妄独自站在空旷的客厅里，手机屏幕再次亮起，那个名字执着地闪烁着。他盯着那光芒，许久，最终抬手，将那个号码拉入了黑名单。
做完这一切，他感到一种奇异的、违背他以往准则的……轻松。
他走到苏晞刚才站立的位置，望向窗外。
刃吗？
他抬起自己的手，缓缓握紧。或许，做一把被她握在手中的、所向披靡的利刃，远比做一个困住自己的囚徒，要有趣得多。
夜色，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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