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重感。
混乱的光影撕扯着感官，仿佛灵魂被投入了高速旋转的涡流。沈妄下意识地想要抓住什么，却只抓住一片虚无。唯有意识深处，那个清冷的身影和苏晞最后那句“我的神域”如同唯一的灯塔，在混沌中锚定着他，让他生不出半分恐惧，只有一种近乎朝圣般的战栗。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脚踏实地的感觉骤然回归。
沈妄踉跄一步，稳住身形，猛地睁开眼。
窒息感扑面而来。
不是空气稀薄，而是周遭的一切过于……浓烈，过于……庞大。
他正站在一片巨大的白玉广场边缘，广场尽头，巍峨宫阙连绵如山，琉璃瓦在天空……不，那或许不是天空，而是某种流动的、蕴含着无数光带和符文的天幕下，折射出亿万霞光，瑰丽得不似人间。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奇异的气息，吸入肺腑，竟让他多年来因殚精竭虑而隐隐作痛的身体，感到一丝前所未有的舒畅与轻盈。
这就是……九天琉璃界？
他下意识地看向身侧的苏晞。
她依旧穿着那身简单的现代服饰，与这仙气缭绕、广袖飘飘的环境格格不入，神情却比在沈氏顶层套房时更加从容，甚至带着一丝回到熟悉领域的……漠然。她正微微仰头，看着那流动的符文天幕，浅色的眼眸里飞快地掠过无数细小的数据流，仿佛在解析着这个世界的底层规则。
“能量浓度是基准世界的37.8倍，规则压制明显，但对精神体有微弱滋养作用。”她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脑内的系统说话，“定位，东域，青岚仙宗外围接引台。”
沈妄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这才注意到广场上并非空无一人。远处，零星分布着一些穿着古朴长袍的身影，男女皆有，气质超凡，或御风，或驭器，或仅仅只是站在那里，周身便有道韵流转。他们偶尔投来视线，落在他们这两个“奇装异服”者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好奇，以及……一种居高临下的漠视。
仿佛在看两只误入仙家胜境的蝼蚁。
一种久违的、属于“沈妄”的锐利和不适，悄然在他心底滋生。在原本的世界，他是规则的制定者，是众人仰望的存在。而在这里，他仿佛被打回了原形，变成了最底层、最不被在意的那一个。
苏晞似乎察觉到了他细微的情绪波动，收回望向天幕的目光，侧头看他，语气平淡无波：“不适应？”
沈妄压下心头那丝躁动，垂眸：“只是需要时间熟悉规则。”
“规则很简单。”苏晞向前走去，步伐不疾不徐，却奇异地与这片天地融为一体，“弱肉强食，力量为尊。比你原来的世界，更赤裸，也更公平。”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沈妄耳中，带着一种冰冷的安抚。“收起你那些无用的骄傲和敏感，在这里，它们只会成为你的拖累。”
沈妄心神一凛，立刻应道：“是。”
就在这时，一道略显轻佻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哟，哪里来的两个凡人？这青岚仙宗的接引台，也是你们能擅闯的？”
一个穿着锦缎长袍、面色倨傲的年轻男子，摇着一柄玉骨扇，带着两个随从，拦在了他们面前。他的目光在苏晞脸上停留了片刻，闪过一丝惊艳，随即化为更浓的轻蔑，尤其是在感知到她和沈妄身上毫无灵气波动后。
“看你们穿着古怪，想必是哪个不开化的下界偷渡来的吧？”男子用扇子指了指苏晞，“小娘子模样倒是不错，跟本公子走，做个端茶递水的婢女，说不定还能赏你一份仙缘。至于你这同伴……”他嫌弃地瞥了沈妄一眼，“自己滚去杂役处报到吧。”
沈妄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属于商界枭雄的戾气几乎要破体而出。即便知道这个世界不同，他也绝不容许有人如此轻侮苏晞！他下意识地上前半步，想要将苏晞护在身后。
然而，苏晞的动作比他更快。
她没有看那挑衅的男子，甚至没有任何明显的动作，只是目光平静地扫过对方那柄看似华贵的玉骨扇，淡淡开口，声音不高，却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韵律，直接敲打在对方的心神之上：
“玄晶玉骨，辅以三缕地心火髓炼制，可惜火候不足，留下一道隐裂于第三节扇骨内侧。强行催动‘流火’法术超过三次，此扇必毁。而你，气海虚浮，根基不稳，靠丹药堆砌的筑基，此生金丹无望。”
那倨傲男子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摇扇的动作戛然而止，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他这扇子的瑕疵，是他师尊都未曾看出的隐秘！而他筑基不稳、金丹无望，更是他最大的心病和秘密！这女人……她怎么可能一眼看穿？！
“你……你胡说八道！”他色厉内荏地吼道，声音却带上了颤抖。
苏晞终于将目光落在他脸上，那眼神，如同在看一件瑕疵明显的劣质品。
“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楚。”她语气依旧平淡，“现在，滚。”
最后一个字吐出，仿佛带着无形的力量。那男子如遭重击，脸色一白，竟然后退了两步，看向苏晞的眼神如同见了鬼魅，再不敢多言半句，带着随从仓皇离去。
周围若有若无投来的视线，瞬间多了几分惊疑和凝重。
沈妄站在苏晞身后，看着她仅凭几句话就逼退了一名看似地位不低的修士，心中巨浪翻涌。他再次清晰地认识到，苏晞的力量，远比他想象的更加深邃和恐怖。她不仅掌控人心，更能洞穿法则！
苏晞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继续向前走去。
“记住这种感觉，沈妄。”她的声音传来，清晰地印入他脑海，“在这个世界，知识、洞察力，本身就是一种力量。而绝对的力量，可以碾压一切规则。”
沈妄深吸一口这方世界的浓郁灵气，将刚才那一幕深深烙印在心底。他体内的血液，似乎因为这种赤裸裸的、更高级的强弱法则，而隐隐沸腾起来。
“是。”他沉声回应，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专注，只是这一次，所有的锐利都收敛了爪牙，只为她一人所指。
苏晞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
脑内，系统的提示音适时响起：
【成功降临高魔位面‘九天琉璃界’。世界规则解析中……】
【检测到高浓度可利用能量。】
【新世界任务发布初始……检索到关键人物‘谢无妄’……青岚仙宗首席弟子，无情道大成者……状态：疑似道心裂痕……】
【任务目标修正：治愈/掌控‘谢无妄’。任务难度：极高。】
苏晞的目光，越过重重宫阙，望向了青岚仙宗深处，那片被冰雪覆盖的最高山峰。
谢无妄……
清冷仙君，无情道？
她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属于猎手的兴味。
看来，这次的“作品”，会比沈妄，更有挑战性。
也更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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