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岚仙宗外围的喧嚣，被一道无形的界限隔绝在外。
苏晞带着沈妄，并未走向那些熙攘的接引殿或弟子登记处，而是循着系统地图上一条极其隐蔽的路径，绕过主峰，深入了一片被冰雪覆盖的寂静山峦。
越往里走，灵气愈发凛冽精纯，却也带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意。风雪似乎被某种力量约束着，并未狂暴肆虐，只是无声地、绵密地落下，将天地染成一片孤寂的白。
“此地灵气，与别处不同。”沈妄低声道。他虽无法主动吸纳，但身处其中，也能感受到那股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冰冷与纯净。
“嗯。”苏晞目光扫过四周，系统界面在她眼前展开，无数细小的数据流分析着此地独特的道韵规则，“此地受‘他’的道境影响，自成领域。无情道……倒是选了个好地方。”
她的语气听不出褒贬，更像是在评估一件工具的适用性。
沈妄沉默地跟在她身后，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积雪中。锦缎西装早已被系统提供的、样式古朴的青色长袍取代，但这身装扮依旧掩不住他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气息。他努力调整着呼吸，适应着此地无处不在的威压，那份属于商界枭雄的韧性，在这种环境下被激发出来，支撑着他紧紧跟随前方那个仿佛风雪也无法沾染的身影。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出现一座结冰的深潭，潭边有一座简陋的、仿佛随时会被积雪压垮的茅屋。一个穿着单薄杂役服、冻得脸色青紫的少年，正哆哆嗦嗦地用一把破旧的斧头劈着坚逾精铁的寒冰木。
看到苏晞和沈妄这两个生面孔，少年吓了一跳，尤其是看到苏晞那与周遭冰雪几乎融为一体的清冷容貌和非凡气度时，更是手足无措，斧头都差点掉在地上。
“仙……仙子……此地是、是禁地，不、不能擅闯……”少年结结巴巴地说道，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苏晞的目光在他冻裂的手上和那几乎劈不开的寒冰木上扫过，没有理会他的警告，反而问道：“你在为谁做事？”
“是、是冰魄峰的执事大人……让、让小人每日劈够十担寒冰木……”少年不敢隐瞒。
“冰魄峰……”苏晞重复了一句，系统立刻调出相关信息，冰魄峰正是谢无妄清修之所的外围山峰。“从这里，能看到冰魄峰主殿吗？”
少年愣了一下，指向深潭对面一座高耸入云、通体仿佛由玄冰雕琢而成的山峰：“那、那就是冰魄峰……主殿在山巅，寻常是看不到的，被云雾和禁制挡着……”
苏晞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风雪缭绕，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令人心悸的轮廓。
就在这时，系统提示音响起：
【检测到高强度神识扫描！来源：冰魄峰主殿！扫描者：谢无妄！警告：神识中蕴含‘无情道’法则之力，具备极强洞察与侵蚀性！】
几乎是同时，苏晞感到一股冰冷、浩瀚、不带丝毫情绪的神念，如同无形的潮水，漫过整片区域。那神念扫过杂役少年，少年瞬间僵直，如同被冻住。扫过沈妄，沈妄闷哼一声，脸色一白，感觉自己的思维仿佛都要被冻结。
而当那股神念扫到苏晞时——
苏晞没有抵抗，也没有回避。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抬眸，仿佛穿透了风雪与空间，直接望向了那股神念的源头。
在她眼中，世界再次化为数据流。那冰冷的神念，其构成、其强度、其核心蕴含的那一丝微不可查的、与“绝对无情”相悖的“审视”意味，都被她瞬间解析。
有趣。
这道神念，不像是在例行公事地巡查领地。
更像是一种……被惊动后的，确认。
他感应到了什么？是她和沈妄这两个“异数”的闯入，还是……她身上那不属于此界法则的、系统的气息？
神念在她身上停留的时间，比在沈妄和那杂役身上长了微不足道的一瞬。
随即，如同潮水般退去，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风雪依旧，深潭寂寂。
杂役少年瘫软在地，大口喘着粗气，满脸劫后余生的惊恐。沈妄也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后背已被冷汗浸湿，方才那一瞬间，他真切地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唯有苏晞，依旧神色如常，甚至唇角勾起了一抹极淡的弧度。
她低头，看向瘫坐在地的少年，随手抛过去一瓶之前用剩余能量从系统商城兑换的、最低阶的“暖玉膏”。
“这个，涂在手上。”
少年手忙脚乱地接住，感受到玉瓶上传来的温热和淡淡的药香，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苏晞不再看他，转身，目光再次投向那座被风雪笼罩的冰魄峰。
“他看见我们了。”她轻声说，语气里带着一丝发现猎物踪迹的愉悦。
沈妄心神一凛：“他会来？”
“不会。”苏晞摇头，“一个修炼无情道，连自身情绪都要斩断的人，怎么会主动来见两个‘意外’闯入的陌生人？”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玩味：
“但是，他‘看’了。”
“这就够了。”
对于一个道心可能已经产生裂痕的无情道修士来说，一次意外的“注视”，一颗投入冰湖的石子，已经足以激起他潜意识里，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涟漪。
苏晞收回目光，对沈妄道：“走吧，找个地方住下。”
“我们，需要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也需要让他，‘适应’一下我们的存在。”
她率先转身，沿着来路返回，步伐从容，仿佛刚才被此地主宰者神识扫过的人不是她。
沈妄看了一眼那座冰冷的山峰，又看了看苏晞的背影，立刻跟上。
风雪中，茅屋前的杂役少年，紧紧握着那瓶温暖的药膏，望着两人离去的方向，眼神复杂。
而冰魄峰巅，主殿之内。
盘坐于万年玄冰莲台上的白衣仙君，缓缓睁开了双眼。那双眸，清澈如寒潭，倒映着殿外无尽的飞雪，不见丝毫波澜。
只是，在那无尽的冰冷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其细微地，动了一下。
如同冰封的湖面下，一尾鱼，轻轻摆动了尾鳍。
无人察觉。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