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冰涧边缘的煞风，似乎都因谢无妄周身紊乱的气息而变得更加狂暴、尖锐。他僵立在原地，如同风暴中心唯一静止的点，却又蕴含着比风暴更可怕的能量。
苏晞那句轻飘飘的“救，还是不救”，在他脑海中反复回荡，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砸在他那已然裂纹遍布的无情道心上。他数百年的修行，构筑的完美冰壁，在此刻显得如此摇摇欲坠。
沈妄强忍着神魂被煞风侵蚀的刺痛，快步跟上苏晞，低声道：“苏小姐，方才……”
“无妨。”苏晞打断他，语气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思索，“意料之中。”
她脑内的系统面板上，代表谢无妄的各项数值仍在高位震荡，并未因她的离开而立刻平复。这说明，她的“种子”不仅生了根，而且正在疯狂汲取他混乱的情绪作为养料，茁壮成长。
就在两人即将彻底走出这片暗蓝色冰域时，异变再次发生！
并非来自谢无妄，而是来自他们前方不远处的冰壁。
那面原本死寂、布满裂痕的暗蓝色冰壁，在紊乱煞气的冲击和苏晞之前触碰残留的微弱能量扰动了某种古老禁制后，突然荡漾起水波般的涟漪！紧接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散发着柔和却古老气息的光门，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冰壁之上！
光门内部，隐约可见亭台楼阁的虚影，灵气氤氲，与外界蚀骨的煞风形成了天堂与地狱般的对比！
“秘境？！”沈妄失声惊呼。即便他对修仙界了解尚浅，也认得这分明是传说中前辈高人遗留的洞府或小世界入口！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也让后方气息混乱的谢无妄骤然抬头！他那双翻涌着混乱的眸子，瞬间锁定了那道光门，冰冷的理智强行压下一部分躁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属于强者的审视与凝重。
“玄冰涧内，竟藏有秘境？”他身影一晃，已出现在光门数丈之外，神识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扫向光门，试图解析其结构和背后的风险。“气息古老……禁制残缺不稳……内部情况未知。”
他的语气恢复了部分属于仙君的冰冷与判断，但苏晞敏锐地注意到，他的目光在扫过光门时，余光却始终分出了一缕，牢牢地系在她的身上。
他在评估秘境，更在……防备她进入，或者，担忧她进入？
苏晞看着那道光门，系统正在飞速分析其能量构成和空间坐标。
【检测到未知小型半位面入口。能量反应：平稳。规则完整性：73%。危险等级：中等（基于当前执行者实力评估）。存在高价值能量反应及信息残留。建议：探索。】
高价值能量和信息？苏晞眼底闪过一丝兴趣。这倒是个意外的收获。
她迈步，便要向光门走去。
“站住！”
谢无妄的声音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急促，甚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惊急！
苏晞停下脚步，回头看他，眼神平静无波：“仙君又有何指教？”
谢无妄看着她那仿佛对任何危险都无知无觉，或者说毫不在意的模样，道心深处那刚被勉强压下的混乱再次翻腾起来！玄冰涧的煞风尚在他的掌控，但这未知秘境，连他都无法完全看透，其中吉凶难料！她一个毫无此界修为的“异数”，竟敢如此贸然前行？！
“此秘境来历不明，禁制残缺，内部恐有未知凶险！汝等修为低微，贸然闯入，与送死何异？！”他厉声道，试图用严峻的事实喝止她。
苏晞却只是轻轻“哦”了一声，反问道：“所以呢？”
又是这三个字！
谢无妄几乎要被这轻描淡写的三个字逼得道心失守！她难道听不懂警告吗？！
“所以，不准去！”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专制的命令口吻。这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怔了一下。他何时……会用这种充满个人情绪的语气去命令他人？
苏晞看着他眼中一闪而过的自我怀疑和随之而来的更深的愠怒，笑了。那笑容清浅，却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嘲讽。
“仙君，”她慢条斯理地开口，“你似乎，管得有些宽了。”
“我的生死，与你何干？”
“还是说，仙君已然忘了，‘无情道’……该如何修了？”
“噗——”
仿佛某种东西被彻底刺穿的声音。
谢无妄周身那勉强维持的冰蓝色光晕，应声破碎！一股强横而混乱的气息不受控制地席卷开来，将周围的煞风都瞬间逼退！他死死地盯着苏晞，胸口微微起伏，那双冰寒的眸子里，此刻只剩下被彻底撕开伪装后的……狼狈，以及一种近乎狰狞的、想要将她彻底禁锢、让她再也无法说出这般诛心之言的暴戾冲动！
【警告！目标道心波动值突破3%！情感波动值+150%！能量失控！极度危险！】
系统的警报尖锐到极致。
沈妄被这股恐怖的气息压得几乎窒息，骇然地看着状态明显不对的谢无妄，下意识地想要挡在苏晞身前。
然而，苏晞却迎着谢无妄那几乎要噬人的目光，向前走了一步。
她不仅没有害怕，反而主动靠近了那失控的边缘。
“仙君，”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混乱的能量场，如同魔咒，直接钉入谢无妄的神魂，“你此刻，是想杀了我，以绝后患……”
“还是，想不顾一切，将我拉到你身后，护我周全？”
“你——！！！”
谢无妄猛地抬手，一道恐怖的冰蓝色仙力在他掌心凝聚，周遭温度骤降，连空间都仿佛要冻结！毁灭的气息锁定了苏晞！
然而，那凝聚了足以轻易湮灭元婴修士的力量，却在他掌心剧烈颤抖，迟迟无法挥出！
杀她？
护她？
这两个截然相反的念头，在他脑海中疯狂厮杀，将他的道心搅得天翻地覆！
苏晞就站在那里，平静地看着他，看着他眼中的挣扎、痛苦、混乱，看着他抬起的手，因极致的内心冲突而微微颤抖。
她如同一个冷静的法官，在等待着他的最终判决。
几息之后，在沈妄几乎以为谢无妄就要失控爆发时——
那道凝聚的恐怖仙力，倏然消散。
谢无妄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踉跄后退，靠在了冰冷的岩壁上，闭上了双眼，脸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
他输了。
一败涂地。
他无法对她下手。
也无法……眼睁睁看着她踏入未知的险境。
一种前所未有的、名为“无力”的情绪，如同潮水，将他淹没。
苏晞看着他那副彻底被击垮的模样，知道火候已到。
她不再看他，转身，毫不犹豫地迈步，踏入了那道光门之中。
沈妄深吸一口气，紧随其后。
光门在两人进入后，涟漪缓缓平复，最终消失不见，冰壁恢复了之前的死寂。
只留下谢无妄一人，靠在冰冷的岩壁上，缓缓睁开眼，望着那空无一物的冰壁，眸中是一片支离破碎的冰原，和冰原之下，那再也无法忽视的、灼热的、名为“苏晞”的烙印。
他终究……
还是做出了选择。
一个违背了他数百年道基的……
失控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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