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的花海年复一年地开,春深时漫过两座相依的墓碑,风卷着花瓣掠过碑面,像是低低的絮语。
村里的孩子总爱来这山坡上玩,他们知道墓里埋着两位英雄,一位是牺牲在边境的袁朗叔叔,一位是替他守了半生故乡的许三多爷爷。老人们常给他们讲起故事,说那位许爷爷总对着墓碑说话,说他口袋里藏着一颗星星,说他种的果树结的果子,比谁家的都甜。
有个叫袁念安的小男孩,是袁朗远房的侄孙,眉眼间竟有几分当年袁朗的英气。他总爱蹲在墓碑旁,用小石子在地上画星星,嘴里念叨着:“许爷爷,袁朗爷爷,你们在下面看得见花海吗?”
这年清明,念安跟着奶奶来扫墓,怀里揣着一本捡来的旧笔记本——是许三多当年不慎遗落在果园里的,被村民捡到后一直好好收着。他蹲在墓碑前,小心翼翼地翻开,里面夹着的弹壳星星掉了出来,滚到墓碑旁的草丛里。
他伸手去捡,指尖刚触到星星,忽然觉得掌心一暖。风骤然停了,花海仿佛凝固在春光里,一道温和的男声在耳边响起,带着熟悉的戏谑:“傻子,这么多年,还没把星星收好?”
另一道声音紧随其后,低沉而安稳:“袁朗,你看,孩子们都记得我们。”
念安猛地抬头,只见花海中站着两个身影,一个穿着笔挺的军装,嘴角挂着漫不经心的笑,眼神却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另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衣裳,眉眼沉静,正低头看着身边的人。他们并肩站在花海里,身影半透明,却清晰得仿佛触手可及。
“袁朗爷爷?许三多爷爷?”念安试探着开口。
穿军装的人转过头,冲他笑了笑:“小鬼,是念安吧?长得真精神。”
穿旧衣裳的人也跟着点头,声音温和:“要好好读书,守护好这片山,守护好家国。”
念安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们伸出手,掌心相对,指尖相触的瞬间,化作漫天飞舞的花瓣。风再次扬起,花瓣裹着星光般的光点,落在他的发间、肩头,也落在墓碑上。
他捡起地上的弹壳星星,发现笔记本里夹着一张新的字迹,像是用花瓣汁液写就,墨迹带着淡淡的花香:“三多,生生世世,我都在。”
念安把星星和笔记本紧紧抱在怀里,朝着花海深深鞠了一躬。他知道,这不是幻觉,是两位爷爷跨越了生死的重逢,是他们未尽的爱恋,在这生生不息的花海中,得到了永恒。
后来,念安长大了,也穿上了军装,成为了一名老A。他带着那颗弹壳星星,驻守在许三多当年待过的边境哨所,也像两位爷爷那样,坚守着家国安宁。
每年清明,他都会回到村里,带着一束最艳的野花,放在两座墓碑前,轻声说:“袁朗爷爷,许三多爷爷,我来看你们了。这山河依旧无恙,这花海依旧绚烂,你们的故事,我会一直讲下去。”
风穿过花海,带着遥远的回应,像是那句跨越了岁月的“我爱你”,又像是那句沉淀了时光的“好样的,我的傻子”。
这份爱,甜在相遇的赤诚,虐在分离的刻骨,却终究在生生不息的时光里,化作了永恒的羁绊。它藏在花海的芬芳里,藏在边境的风雪里,藏在代代相传的信仰里,从未褪色,从未消散,与山河同在,与生生世世,紧紧相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