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
意识在无边的黑暗与撕裂般的痛楚间沉浮。钟离令仪感觉自己像一片残破的叶子,在暴风雨中翻滚,随时可能被彻底撕碎。经脉中仿佛有无数烧红的钢针在穿梭,那是强行催动“玄冥逆灵阵”的反噬,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尤其是心口被丧门钉贯穿的地方,传来一阵阵窒息的冰冷。
就在她即将被这片痛苦的海洋彻底吞噬时,一股温和却坚定的暖流,忽然注入了她几乎冻结的经脉。
那暖流如同初春解冻的溪水,小心翼翼地抚过她千疮百孔的伤处,所过之处,狂暴紊乱的灵力被稍稍安抚,撕裂的剧痛也略微减轻。她无力思考这暖流的来源,只是本能地、贪婪地汲取着这片刻的舒缓。
她努力想睁开眼,却只撑开一条细缝。
模糊的视线里,是一片素雅的青色帐顶,并非她所熟悉的听竹苑的陈旧装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冽的冷松香,取代了记忆中浓郁的血腥气和沉水香。
她没死。
是谁?
记忆最后定格在那道破窗而入的青色身影,和他怀中令人安心的温度。
“你醒了?”
一个温和的嗓音在旁边响起,不高不低,如玉石轻叩。
令仪艰难地转动脖颈,看向声音来源。
窗边,一个身着青衫的男子坐在那里,手中执着一卷书。晨光透过雕花木窗,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浅金。他面容俊雅,气质温润,像一幅精心描绘的江南水墨画,与昨夜那血腥、混乱的厮杀场面格格不入。
但令仪没有错过他放下书卷时,指尖那不易察觉的稳定,以及他抬眼看向她时,那双凤目中一闪而过的、与温润外表不符的深邃审视。
“是……你救了我?”她的声音干涩沙哑,每说一个字喉咙都像被刀刮过。
“恰逢其会。”男子放下书卷,缓步走到床边,动作自然地探手,指尖虚按在她腕间。“你经脉受损极重,又失血过多,还需静养。”
他的指尖带着一丝微凉的灵力,再次探入她的经脉。这一次,令仪清晰地感受到了那股温和力量的源头就是他。这灵力精纯而中正,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与她所学、所见的任何流派都不同。
“你是谁?”令仪没有抽回手,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目光里充满了警惕与审视。纵然他是救命恩人,但出现在那样巧合的时间地点,本身就值得怀疑。
男子收回手,对上她戒备的目光,并不意外,反而微微一笑,如春风拂过寒冰。“亓官翊。”
他报上名字,语气平常,却自带一股不容忽视的风骨。“此处是我的别院‘青竹小筑’,很安全,你可以放心休养。”
“为何救我?”令仪追问,不肯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
亓官翊起身,为她斟了一杯温水,递到她唇边,动作体贴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我昨夜访友归来,路过那处废墟,察觉有阵法波动与灵力冲突,一时好奇前去查看,正巧见你遇险。”他语气平和,解释得合情合理,“举手之劳,姑娘不必挂怀。”
路过?巧合?
令仪在心中冷笑。那片废墟荒僻多年,半夜三更哪来的友可访?但她没有戳破,只是就着他的手,小口啜饮着温水。温热的水流缓解了喉咙的干痛,也让她混乱的思绪清晰了些。
无论他出于什么目的,此刻,他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也是她了解昨夜那群袭击者的关键。
“那些黑衣人……用的是一种特制的丧门钉。”令仪主动提及,目光紧锁着亓官翊,“你可知他们的来历?”
亓官翊将水杯放回桌上,沉吟片刻,道:“丧门钉……并非寻常修士或江湖势力所用。其上附着的法力阴寒歹毒,专破护体真罡,蚀人经脉,像是……某些专门处理‘脏事’的皇室暗卫的手段。”
“皇室暗卫?”令仪心头一震。她自认行事隐秘,回京后也未曾与皇室有过任何牵扯,为何会引来皇室暗卫的追杀?
“我也只是猜测。”亓官翊语气依旧平和,“姑娘可是……得罪了什么人?或者,身上有什么他们想要的东西?”
他的提问表面上满含关切,实则如同利箭般直指问题的核心。
令仪垂下眼睫,掩去眸中的思绪。母亲的血脉,“长生引”的秘密,难道皇室也知晓?并且因此盯上了她?还是说,是父亲或者弟弟动用了他们背后的皇室关系?
信息太少,她无法判断。
“我不知道。”她选择暂时隐瞒,声音带着虚弱与一丝恰到好处的茫然,“我刚刚回京不久,并未与人结怨。”
亓官翊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似乎能穿透她的伪装,看到深处的戒备与算计。但他并没有继续追问,只是温和道:“既然不知,便暂且放下。当务之急,是养好你的伤。”他顿了顿,像是随口一提,“袭击你的那些人,尸体我已处理干净,不会有人追查到此。你且安心。”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令仪知道,处理十名训练有素的皇室暗卫(若他猜测为真)的尸体,绝非易事。这更印证了她心中的猜测——这个亓官翊,绝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
之后几日,令仪便在青竹小筑住下养伤。
亓官翊确实是个周到的主人。他每日会来探视一次,用那温和的灵力为她疏导经脉,但也仅此而已,并不多加打扰。他谈吐风雅,学识渊博,从诗词歌赋到琴棋书画似乎无所不通,与他交谈是件愉快的事,能让人暂时忘却外界的纷扰。
但令仪心中的警惕从未放松。她暗中尝试运转灵力,发现虽然缓慢,但经脉确实在一点点修复,亓官翊输入她体内的灵力没有任何暗手,反而像是在为她夯实基础。
这让她更加疑惑他的目的。
期间,她通过观察发现,这青竹小筑看似只有几个寻常仆役,但暗处似乎总有几道若有若无的气息,守护得滴水不漏。
第七日,令仪已能勉强下床行走。她推开窗户,看着庭院中精心修剪的翠竹,心中却是一片冰冷焦灼。离开钟离府已经七天,不知府中现在是何光景?父亲和弟弟是否会借此生事?她复仇的计划才刚刚开始,绝不能被困在此地。
“看来姑娘恢复得不错。”
亓官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令仪转身,见他站在廊下,手中拿着一个白玉小瓶。
“这是‘凝碧丹’,对修复经脉有奇效。”他将玉瓶递给她,“每日一粒,三日之后,姑娘的伤势应可痊愈七成。”
令仪接过玉瓶,触手温润。她没有立刻服用,而是抬头看向亓官翊,直接问道:“亓官公子救命之恩,钟离令仪铭记于心。不知公子需要我做什么以为回报?”
她不相信无所求的善意,尤其是在帝都这潭浑水里。
亓官翊闻言,轻轻笑了笑,那笑容依旧温润,却仿佛隔着一层看不透的薄雾。“姑娘快人快语。既然如此,翊也不绕圈子了。”
他目光平静地看着她:“我确有一事,想与姑娘合作。”
“何事?”
“我想请姑娘,帮我追查‘长生引’的下落。”
令仪的心脏猛地一缩,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瞬间冻结。她握紧袖中的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用疼痛维持着脸上的平静。
“长生引?那是什么?”她听见自己用尽可能茫然的声音反问。
亓官翊向前一步,逼近了她。他依旧在笑,但那双凤目中的温和褪去,只剩下洞悉一切的清明与一种深沉的、属于上位者的压迫感。
“姑娘不必否认。”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敲在令仪心上,“你母亲,姓崔,名岁宁。出自那个传说中,身负‘长生引’血脉的古老氏族——崔氏。”
“我不仅知道你的身份,知道你回京的目的,我还知道,当年你母亲之死,与宫中某位大人物,脱不了干系。”
他俯下身,在她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带来的却是刺骨的寒意:
“令仪姑娘,你的敌人,远比你以为的,更要强大。”
“而现在,只有我能帮你。”
钟离令仪我自己也可以꒰ *•ɷ•* ꒱
亓官翊那我走?(ʘ̥∧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