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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域之女

陨星纪

魔域的天空是永恒的昏紫色,硫磺的气息混杂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构成了这里不变的基调。魔王城,这座矗立于数个魔王领地交界处的庞然大物,由黑曜石与活体熔岩构筑而成,是魔域权力与力量的绝对核心。

今夜,城堡最深处的王座之间,六位魔域的统治者罕见地齐聚一堂。并非为了征战,而是一次例行却又必不可少的“同盟会议”——本质上,是彼此试探、争吵和偶尔达成共识的仪式。

“我领地的魔能矿脉最近有些躁动,巫妖王,你的那些骨头架子挖得太深了。” 灾厄魔龙王奈法利丝低沉的声音带着龙类特有的震颤回响在大厅。她是一位高大的女性,暗色的龙鳞覆盖着她的手臂、肩背和脸颊侧缘,琥珀色的竖瞳在阴影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她慵懒地靠坐在王座上,指尖却无意识地敲击着黑曜石扶手,留下细微的灼痕。

巫妖王马尔科姆,苍白的面容如同大理石雕刻,唯有眼窝中跳跃的幽蓝魂火显示着他的生机(或者说,死后的活力)。他用一种干涩、仿佛骨头摩擦的声音回应:“挖掘是为了理解,奈法利丝。魔域的地脉本身就在呼吸,你的烦躁,或许只是因为它恰好打了个嗝。”他面前漂浮着一本由人皮装订的厚重典籍,散发着不祥的寒意。

“我的‘哀嚎之海’最近可平静得很,除了几艘不小心闯入的人类商船,味道尝起来……啧啧,充满了贪婪和恐惧,还算开胃。” 海妖魔王塞蕾娜·墨莎轻笑着,她半倚在一个巨大的贝壳王座中,下身那些粗壮的、布满吸盘的暗紫色触手缓缓蠕动着。她拨弄着如同海藻般墨绿的长发,眼神迷离而危险。

“无趣。” 血腥魔王艾莉丝特拉冷冷地说道。她穿着一袭剪裁合体的黑色礼服,衬得脸色愈发苍白,鲜红的嘴唇如同刚饮过血。她手中把玩着一个精致的水晶杯,里面荡漾着暗红色的液体。“那些凡人的血液总是掺杂着太多杂质,远不如沉睡在猩红城堡地窖里的陈酿纯粹。” 作为贵族,她对“新鲜”有着近乎偏执的挑剔。

奇美拉魔王赫马佛洛狄忒斯此刻呈现出雄狮般的头颅与人类女性的身躯,但背部却延伸出山羊的弯角和一对破损的鹰翼。他/她的声音是低沉的男声与尖锐的女声混杂:“融合……新的生命形态才能带来乐趣。马尔科姆,你那些亡灵造物太过死板,缺乏……变化的惊喜。”

地狱魔王路西法莉娅,这位拥有六翼燃烧黑翼的女性,始终沉默着。她端坐于王座,姿态优雅而威严,仿佛仍在她的燃烧地狱审判庭。她只是用那双深邃如星夜,却又跳动着地狱火苗的眸子扫视全场,无形的威压让空气都凝重了几分。

就在奈法利丝似乎想对马尔科姆的反驳喷出龙息时,一股极其突兀的、来自天外的悸动,同时穿透了魔域厚重的位面壁垒,精准地刺入了每一位魔王的核心感知。

“那是什么?” 路西法莉娅第一个站起身,黑翼微张,目光锐利地投向宫殿穹顶之外的方向。

无需她提醒,其他魔王也瞬间感应到了。一股纯净、庞大,却又与他们所知的任何魔力形式都截然不同的能量,正以惊人的速度撕裂魔域的天幕,朝着魔王城的方向坠落!

“轰——!”

根本无需商议,六道恐怖的身影瞬间撞破了王座之间坚固的穹顶,出现在魔王城最高的尖塔之上。他们抬头望去,只见昏紫色的天幕被一道绚烂的紫色轨迹强行撕开,那颗“陨星”拖着长长的光尾,带着无与伦比的气势,直坠而下!

它所蕴含的能量层级,让魔王们都感到心惊。那不是魔能,也不是元素之力,更非神力或死灵之力,而是一种……从未见过的、充满“生命”与“可能”的纯粹本源。

“我的!” 奈法利丝反应最快,龙翼在背后虚影一闪,就要冲天而起。龙族对亮晶晶和蕴含强大能量的东西有着天生的占有欲。

“呵,灾厄魔龙,这东西可未必喜欢你的硫磺气息。” 塞蕾娜的触手如同巨蟒般弹射而出,试图缠绕奈法利丝的手臂。

艾莉丝特拉的身影化作一群血色蝙蝠,瞬间出现在更高空,试图拦截。

就连一向冷静的马尔科姆,眼中魂火也剧烈跳动,枯骨法杖挥动,数只巨大的幽灵骨爪凭空出现,抓向那紫色光团。

路西法莉娅冷哼一声,地狱火构成一道屏障,试图隔绝所有人。赫马佛洛狄忒斯发出混乱的笑声,身体形态开始扭曲,准备随时变化成最适合抢夺的姿态。

刹那间,六位站在魔域顶点的存在,为了这未知的天外之物,几乎要爆发一场小规模的内斗。争夺、占有,是刻在他们骨子里的本能。

然而,就在他们的力量即将碰撞的前一刻,那团灼目的紫色光团却在离尖塔顶端数十米的高度骤然减速,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托住。光芒逐渐内敛,显露出其核心——一个约一人高、由纯净暗影能量构成的……光茧?那暗影并非死寂,反而流淌着温暖柔和的微光,表面有星辰般的紫色光点明灭。

争夺的动作停滞了。魔王们惊疑不定地看着这违背他们认知的景象。这能量太奇怪了,充满了矛盾。

光茧缓缓飘落,最终悬停在尖塔平台,几位魔王的中央。它表面的暗影如同水波般荡漾,然后,在众魔王的注视下,如同绽放的黑色花朵,一层层、轻柔地向外舒展、打开。

没有预想中的神器,也没有恐怖的异界怪物。

光茧中央,躺着一个婴孩。

她包裹在由最纯粹暗影织成的柔软襁褓中,睡得正酣。小小的拳头蜷缩在脸颊边,呼吸平稳。她的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黑色的胎发柔软地贴在额头上。最为奇特的是,她身上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暖洁净的气息,与魔域污浊、混乱的环境格格不入。

这气息拂过艾莉丝特拉,这位早已停止呼吸的血族魔王,竟恍惚间感到一丝久违的、属于生命本身的暖意。马尔科姆眼窝中的魂火微微摇曳,那冰冷的、只有知识与死亡环绕的灵魂深处,似乎被这纯粹的“生”之气息,投下了一颗微不足道,却无法忽视的石子。

奈法利丝距离最近,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在那暗影襁褓彻底消散,婴孩开始下坠的瞬间,伸出了覆盖着龙鳞的双手,将她接在了怀里。

入手是不可思议的轻软和温暖。奈法利丝身体僵住了。她能徒手撕裂巨兽,能喷吐熔灭城市的龙息,但此刻,抱着这个脆弱的小东西,她感觉自己的爪子无比笨重,生怕稍微用力就会伤到她。那温暖透过龙鳞,一丝丝渗入她习惯于毁灭与狂暴的躯体,带来一种陌生的、近乎……安宁的感觉。

“……一个……幼崽?” 塞蕾娜的触手疑惑地摆动起来,她凑近了些,嗅了嗅,“没有魔物的臭味,也没有凡人的污浊……好奇特的‘味道’。”

“生命……如此纯粹形态的‘生命’本源……” 马尔科姆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震颤,他眼中的魂火紧紧锁定在婴孩身上,“这不符合任何已知的召唤或降临仪式。她是……被‘送来’的。”

艾莉丝特拉恢复了人形,落在奈法利丝身旁,猩红的眼眸复杂地看着那婴孩。她渴望那种温暖,那是她作为不死生物永远失去的东西,但本能又让她对如此鲜活的生命力感到一丝排斥和……渴望。“她不属于这里。魔域会污染她,或者……她会被我们撕碎。”

赫马佛洛狄忒斯变形成了一个较为稳定、兼具两性特征的人形,脸上充满了狂热的好奇:“不!正因为她不属于这里,才如此珍贵!看看她,暗影的宠儿,却散发着光明的温暖!这是多么极致的混沌与融合!我要研究她!”

他/她说着,就要伸手去触碰。

“别用你的脏手碰她!” 奈法利丝猛地侧身,用肩膀挡住了赫马佛洛狄忒斯,抱着婴孩的手臂下意识地收紧了些,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充满威胁的龙吟。那是一种护食般的本能。

婴孩似乎被这声低吟惊扰,小小的眉头蹙起,鼻翼翕动,眼看就要醒来。

所有魔王都屏住了呼吸。

然后,她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双如同最深邃夜空的眸子,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她似乎对周围这些形态各异、散发着恐怖气息的存在毫无畏惧,只是眨了眨眼,目光最后落在了抱着她的奈法利丝脸上。

接着,她咧开没牙的嘴,露出了一个无比纯净、毫无阴霾的笑容。

“咯咯……” 细碎的笑声从她口中溢出,如同微风吹动了风铃。

那一刻,艾莉丝特拉感觉心脏(如果那还算心脏的话)似乎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马尔科姆眼中跳跃的魂火,奇异地平静了一瞬。奈法利丝脸上的凶戾之气,在这个笑容面前,如同阳光下的冰雪,悄然消融了几分。路西法莉娅紧绷的下颌线条柔和了,塞蕾娜触手的摆动变得缓慢而轻柔,连赫马佛洛狄忒斯也暂时收敛了狂热的探究欲。

这个笑容,仿佛一道光,穿透了魔域万年不变的阴霾,照进了这些早已遗忘温暖为何物的存在的心里。

漫长的沉默之后,路西法莉娅缓缓开口,声音不再冰冷,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她……很温暖。”

“是啊……” 艾莉丝特拉轻声附和,目光没有离开婴孩的脸,“让我这个死人……都觉得自己好像活过来了那么一瞬间。”

奈法利丝低头看着怀中的小东西,她用那只覆盖着龙鳞、能轻易捏碎钢铁的手指,极其轻柔地碰了碰婴孩的脸颊。婴孩立刻用小手抓住了她的指尖,那微小的力量让她心中涌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

“看来……” 马尔科姆干涩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下定决心的意味,“我们达成共识了?”

塞蕾娜的触尖轻轻拂过婴孩的襁褓,感受着那奇特的温暖:“哀嚎之海需要一点……不同的声音了。她会是个有趣的小玩具。”

“她是我们的。” 奈法利丝抬起头,琥珀色的竖瞳扫过其他魔王,带着不容置疑的宣告,以及一丝刚刚诞生的、笨拙的占有欲,“谁也别想伤害她。她是……我的。”

“是我们的,奈法利丝。” 路西法莉娅纠正道,她走上前,黑翼收敛,目光落在婴孩身上,“如此特别的存在,降临魔域,或许并非偶然。她需要一个新的名字,一个属于黑暗,却承载着温暖的名字。”

她沉吟片刻,开口道:“伊莉雅(Illya)。生于暗影,却带来星光。如何?”

伊莉雅似乎听懂了,又对着路西法莉娅笑了起来。

“伊莉雅……” 奈法利丝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仿佛在品味一枚珍贵的宝石。她看着怀中这个将她与死亡和毁灭紧密相连的灵魂触动了的小生命,一种奇特的、名为“责任”和“依恋”的情感,开始在她心中生根发芽。

紫色的陨星带来了一个谜团,也带来了魔域从未有过的光。六位魔王,这些象征着恐怖与灾难的存在,围绕着这个名为伊莉雅的暗之魔法少女,他们的命运,乃至整个魔域和现实世界的命运,都将因此彻底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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