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中,撕裂图纸的轻响如同惊雷在林晚耳畔炸开。心脏在胸腔猛烈撞击着肋骨的牢笼,几乎要从喉咙口蹦出来,却又被无形的恐惧死死扼住。
那半片承载着关键结构的图纸碎片,此刻正打着绝望的旋儿,飘飘悠悠地落下,无声无息地盖在那片散发着不祥幽光的暗沉菌斑之上。墨绿的植物汁液、陈哲半凝固的鲜血、污秽的泥浆,与那片菌斑接触的瞬间,仿佛被某种无形力量煮沸,迅速翻滚、渗透、融为一体。
林晚的目光紧紧锁住那片落地的图纸碎片——那个画着关键环形结构的残骸。指尖攥着的果壳冰冷坚硬,上面粘着的、带着频率数据和复杂线条的另一半图纸,像是抓住又即将滑落的救命稻草。
然而更恐怖的预兆并非落地的图纸,而是……
嗡嗡嗡——嘤!
一种刺耳的、高频的、如同无数根极细钢针疯狂刮擦共鸣板的噪音,毫无征兆地从那盖着图纸的菌斑下方爆发出来!比刚才纸张自身的呻吟尖锐百倍!整个巴掌大小的菌斑瞬间如同活了过来,墨绿色的微光剧烈闪烁、脉动!
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腥甜铁锈味混合着极其霸道的腐败臭气,如同无形的重拳轰然扩散开来!林晚只觉得胃袋狠狠一抽,强烈的恶心感直冲喉咙,眼前视野一阵剧烈晃动!
噗嗤!
菌斑覆盖的图纸碎片上,一点暗红色的火苗竟然凭空燃起!瞬间便蔓延到图纸边缘!纸页在剧烈的能量扰动和可能的强腐蚀菌丝作用下,迅速焦黑、蜷曲、碎裂!画着关键符号的部分首当其冲!
“不!” 林晚的神经在剧痛和绝望的拉扯下崩断,发出一声非人的低吼!她几乎是本能地向前扑去,想要用手中那半片带壳的图纸去够、去扑打那片小小的、却足以熄灭所有希望的火光!
“咳咳咳……别碰!!”
斜躺的阴影里,骤然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却又强行压抑在喉间的呛咳!
是陈哲!
他的身体因剧烈的呛咳猛烈震颤,鲜血再次从嘴角涌出,但他的眼睛却死死睁开,那里面盛满了濒死的恐惧和一种极其怪异的……了然?
“腐蚀……菌毯!带…带负电的孢子……活性超导…” 每一个词都像是从喉咙里咳出来的血块,艰难而含混,却带着工程师面对死亡时仍在分析故障源的偏执,“…碰上图纸……寄生金属基…电路…会爆…能量过载……跑!!”
最后那个“跑”字,他用尽全力嘶吼出来,声音尖锐扭曲到变调!
陈哲的判断像一道闪电劈开林晚混乱的思维!
带负电的孢子?寄生在金属基电路上的真菌?图纸上沾染的金属草屑液体和菌丝孢子形成了奇特的、能量传导的致命通路?就像他之前警告过的强导电草屑!
在她刚刚扑出去的零点几秒内,那张落在菌斑上的图纸碎片已经开始被看不见的菌丝疯狂缠绕、吞噬!墨绿的菌丝如同贪婪的血管,瞬间爬满了那小块碎片!更可怕的是,那股高频的嘤嘤噪音已经演变成了一种低沉的、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
林晚猛地缩手,身体因扑势过猛而重重地半跪在冰冷的泥泞里!背部的伤口再次被狠狠撕开!剧痛如同无数冰锥刺入脊椎,让她眼前彻底黑了一瞬!
也就在她倒下的瞬间——
滋滋!噼啪!
一片微小的、刺目的蓝色电弧在那被菌丝彻底包裹的图纸碎屑上骤然爆开!如同点燃了一个微型炸弹!虽然火光微弱,但那瞬间爆发的高温和冲击波足以将那一小块东西炸得粉碎!
噗!
烧焦的、彻底炭化的碎纸与蠕动的不明菌丝残骸混合在一起,如同黑灰色的污物,溅到了林晚的手背和冰冷的果壳上!一股皮肉被烧灼的焦臭味混合着浓烈的铁锈腐臭扑面而来!
图纸的核心部分,彻底没了!随着那微弱但宣告失败的蓝色电弧,连同刚才那一闪而过的火光,一起灰飞烟灭!
林晚僵在原地,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手里果壳上粘着的那半片残破图纸,上面模糊的“频率阻断器原理草图”字迹和残缺的图形,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致命的低频重锤轰鸣仍持续不断地从洞外传来,但树洞内,一股更深的、令人绝望的寂静笼罩了幸存者的头顶。
67:10:28…27…26…
倒计时冰冷地跳动着,像是最后的挽歌计时。
陈哲在发出最后的嘶吼后,身体彻底瘫软下去,头歪向一边,再无半点声息,只有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鲜血依旧在他脸上缓慢蜿蜒。
林晚跪在冰冷的泥泞和令人作呕的菌丝焦糊残骸上,背部的剧痛已经麻木。手里那半片无用的图纸和冰冷的果壳沉甸甸的,坠着她的灵魂向下沉没。
那个关键的环形结构……那个频率修正符号……没了。
那个废弃补给点的希望……在哪里?
活下去的路……彻底断了?
就在绝望如同黑色的冰水快要淹没她的口鼻时——
啪嗒。
一滴冰冷的液体顺着她僵硬的脊背滑落,流进腰间的衣缝里。那不是雨水。
是刚才她扑倒时溅到身上的……菌丝焦糊残骸混合液滴。
几乎是同一瞬间!
一股极其混乱、冰冷刺骨的“意志流”毫无征兆地涌入了她的大脑!没有任何具体画面,没有声音,没有温度!只有一种强烈的指向感!那感觉如此怪异,就像是她额头上长出了无形的指针,正被某种未知的磁极狠狠地拉扯着,让她不由自主地、无法控制地朝着树洞的一个方向——深处、最阴暗潮湿、仿佛随时都会渗出黏稠液体的巨大朽烂树根缝隙深处——猛地“看”了过去!
这不是她的动作!
那股混乱的意念如此强烈而短暂!只持续了不到半秒钟!
冰冷、混乱、带着原始吞噬欲望的指向!随即像被切断电源的投影仪,瞬间消失!
但刚才那股非自控的“扭头”动作已经发生!
林晚猛地甩头,试图摆脱这恐怖的侵染!是那些菌类残留物的作用?!那种所谓的“微量毒抗”状态……感知提升…就包括这种恐怖的精神冲击?
她惊恐地看向腰间刚才被那污秽液体触碰的位置。皮肤上似乎沾了一点发黑的灰烬,并没有什么异样感觉。
然而,那股被强行灌输的、强烈到无法忽视的指向感留下的惯性,却让她残留的意识死死锁定了树洞深处那片最令人不安的阴影。
“核…核心……”
一个虚弱到极点、如同风中残烛般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陈哲瘫倒的身体那边传来。
林晚悚然转头!
陈哲竟然还没完全昏死!他不知何时又极其艰难地掀起了一丝眼皮,瞳孔依旧涣散无神,视线却似乎也模糊地投向了洞内的同一个方向——那片朽烂树根扭曲形成的、仿佛潜藏着深渊巨口的黑暗缝隙!他染血的嘴唇无声地开合了几次,终于挤出几个微弱的音节:
“…废弃…坐标…在…核心…下面……”
话音未落,他嘴角再次涌出一点鲜红,头一歪,呼吸骤然变得极其微弱。
但他的话和刚才那股诡异的感知指向,如同两记重锤,狠狠砸在林晚混乱的心房!
核心?核心的下面?
废弃补给点的坐标…在那个方向?
那股冰冷的菌类意念…难道在…引导她?!
荒谬!
绝望!
唯一的指引线索!
时间在那一刻再次变得极其缓慢而粘稠。倒计时的绿光无情地切割着有限的生命刻度:
67:02:17…16…15…
林晚的目光在陷入垂死状态的陈哲、手里残缺的图纸、以及洞穴深处那片潜藏着未知诱惑与恐怖菌源的朽烂根须之间……剧烈地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