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弈局初现+小剧场

第十八章：弈局初现

沐雨棠被彻底禁足的消息，如同投入湖面的又一粒石子，在私塾有限的范围内悄然荡开涟漪。

许南瑾是从陈少安焦灼的低语中得知的。那一刻，他正在临帖，笔尖的墨狠狠一顿，在宣纸上晕开一大团丑陋的墨迹，如同他骤然扭曲的心。他几乎能想象出她被关在房中，是如何的绝望与无助。而这一切，皆因他而起。一股混合着心疼、愤怒与无力感的情绪在他胸中冲撞，让他几乎控制不住要冲去质问沐先生，却被陈少安死死按住。

“南瑾！冷静！”陈少安难得神色严肃，“此时你去，无异于火上浇油！坐实了私相授受的罪名，沐姑娘只会更惨！”

许南瑾死死攥着拳，指节泛白，最终颓然坐下。陈少安说得对，他不能冲动。可他该如何做？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她被囚禁，而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吗？

前院的空气仿佛也凝滞了。柳如丝依旧每日前来，举止依旧优雅得体，只是敏锐如她，自然察觉到了私塾里不同寻常的气氛，以及许南瑾周身那几乎化为实质的低气压。

这日课后，柳如丝并未立刻离开，而是在许南瑾即将起身时，轻声开口道：“南瑾哥哥，关于《春秋》中‘郑伯克段于鄢’一则，如丝尚有几分不解，不知哥哥可否拨冗再为如丝讲解一二？”

她的声音轻柔，理由正当，让人无法拒绝。

许南瑾脚步顿住，沉默片刻，终是重新坐了下来。他知道，柳如丝此举，必有深意。

两人移至窗下小几旁，柳如丝摊开书卷，指出疑问。许南瑾心不在焉，解答得比平日更为简略清冷。柳如丝却听得认真，偶尔点头，在他讲解的间隙，忽然状似无意地轻叹一声：

“《春秋》笔法，微言大义。有时看似记载史实，实则褒贬自在其中。就如同眼下，”她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向许南瑾，“有些事，看似是儿女私情，实则牵一发而动全身，关乎家族声誉，个人前程。一步行差踏错，便是满盘皆输的局面。”

许南瑾眸光一凛，抬眼与她对视。

柳如丝并不回避他的目光，继续缓声道：“南瑾哥哥是聪明人，当知何为大局，何为小节。有些注定无果的执念，不如早早放下。否则，伤人，亦伤己。”她的话，如同她的人一般，温婉如水，却字字暗藏机锋，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冷静。

许南瑾看着她，这个被家族安排给他的、完美无瑕的未婚妻。他忽然发现，自己似乎从未真正认识过她。她不仅仅是一个符号，她有着自己的观察和判断，甚至……可能有着与她温婉外表不符的城府。

“柳小姐此言，是提醒，还是警告？”许南瑾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柳如丝微微一笑，笑容依旧得体：“如丝不敢。只是觉得，人生如棋，落子需谨慎。尤其是……当我们都身在这局中，不由己的时候。”她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窗外被严密看守的后院方向，然后起身，优雅地福了一礼，“多谢南瑾哥哥解惑，如丝告退。”

她翩然离去，留下许南瑾独自坐在窗前，心绪翻涌。

柳如丝的话，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他处境的可悲与无奈。他不仅是沐文渊眼中的逾矩者，在柳如丝，乃至在双方家族眼中，他恐怕也只是一个需要按照既定棋路走下去的棋子。

而他想要保护的那个人，却因为他这枚棋子的“不安分”，正承受着囚禁之苦。

棋局已开，执子者却非你我。

在这盘名为“命运”的棋局里，他和沐雨棠，乃至柳如丝，似乎都只是身不由己的棋子。而真正的对弈，仿佛才刚刚开始。

小剧场二：《“金石”VS“朽木”》

时间： 柳如丝与陈少安凉亭“论印”后几日

地点：私塾藏书阁

角色： 柳如丝，陈少安

场景： 柳如丝正在书架前寻找一本古籍，陈少安晃悠进来，恰好挡住她的去路。

柳如丝：（神色平静）“陈公子，麻烦借过。”

陈少安：（非但没让，反而靠得更近，笑嘻嘻地）“柳小姐还在找那些‘平和之气’的书啊？我看那边有几本兵书，杀气重，挺适合你研究‘金石之声’的。”

柳如丝：（抬眼看他，目光清凌凌的）“陈公子对如丝的评价，倒是记得清楚。”

陈少安：“那当然！柳小姐字字珠玑，在下岂敢忘？（故作沉思）不过嘛，我后来想了想，我那日说得不对。”

柳如丝：（微微挑眉，似在等他的下文）

陈少安：（收起玩笑神色，难得认真）“玉像稳固，是因为雕琢它的，是更坚硬的刻刀。柳小姐并非无趣，只是……背负的东西，比我们想象的要重得多。某种意义上，你比很多人都要‘硬’，是另一种‘金石’。”

柳如丝：（眸中闪过一丝极快的波动，随即恢复平静）“陈公子谬赞。如丝只是循规蹈矩，不敢行差踏错而已。”

陈少安：（轻笑一声，侧身让开道路）“规矩是框不住真正有锋芒的灵魂的。柳小姐，你说呢？”

（他说完，不再看她，哼着歌去翻找自己的杂书了。）

柳如丝：（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握着书卷的手指微微收紧，低声自语）

“……浮萍之论，金石之评……陈少安，你究竟，能看到哪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