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承宗被安置在了隔壁卧房,由家庭医生和保镖守着。他呼吸平稳了,脸色也不再是那种死人的青灰,但依旧昏迷不醒,像是魂儿还没完全找回来。
书房里,破碎的家具已经被清理出去,但那股子阴冷和焦糊味还顽固地残留着。叶清欢给陆沉和苏晚各倒了一杯热水,她的手还在微微发抖。
“黑煞盟……”叶清欢重复着这个名字,眉头紧锁,“我没听过。但和我竞争那块地皮的,是‘鼎鑫实业’,他们的老板金大牙,手段一向不干净。可这种……这种鬼怪之事……”她摇了摇头,显然仍难以完全接受。
“金大牙未必是主谋,可能只是枚棋子,或者……合作者。”陆沉抿了口水,水温让他因消耗过度而有些发冷的身体暖和了些。“那东西被打散前,我感觉到它有一丝极其微弱的联系指向西南方向。它在向它的主人求救,或者……报信。”
“西南?”叶清欢立刻走到墙边的电子地图前,手指滑动,“那边……主要是旧城区,有几个废弃的工厂,还有……市殡仪馆和西郊墓园。”
殡仪馆。墓园。这两个词让房间里的温度似乎又降了几度。
“需要我调动人手去查吗?”叶清欢看向陆沉,此刻,这个穿着道袍的年轻男人成了她唯一的指望。
“普通人去,是送死。”陆沉放下水杯,语气平淡却笃定。
一直沉默的苏晚突然开口,她手里还捏着那个平板仪器,屏幕上显示着叶承宗实时的脑波图,虽然平缓了许多,但依旧有几个异常的峰值在跳动。“从神经学和能量残留分析,附体物虽然被驱逐,但其‘信息扰动’还在影响叶先生的中枢神经。不找到源头,进行……‘对因治疗’,他很可能无法苏醒,或者醒来后留下严重的精神后遗症。”她艰难地吐出“对因治疗”这个词,显然还没完全适应这套新的“诊疗体系”。
她抬起头,镜片后的目光复杂地看向陆沉:“你刚才……是怎么做到的?那种能量形式,不符合任何已知的物理定律……”
“你看不见,摸不着,不代表它不存在。”陆沉看向她,“就像细菌被发现之前,瘟疫照样杀人。你的仪器,测得出‘鬼’的脑电波,却测不出杀人的刀。”
苏晚被噎了一下,张了张嘴,却没反驳。她是个科学家,崇尚实证。可刚才发生的一切,粗暴地颠覆了她的认知。那扭曲的黑影,刺目的雷光,穿透墙壁的残魂……这些都是真实发生的。她的仪器记录了异常的能量爆发,却无法解释其本质。
科学的前沿,难道真的触及到了……神怪?
“我需要数据,更多的数据!”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语气变得急切,“如果这种‘超自然现象’真实存在,那么它一定有其内在的、可以被认知的规律!下次行动,我必须参与!”
陆沉看了她一眼,没答应,也没拒绝。他转向叶清欢:“有本市最详细的地下管网图吗?特别是西南旧城区,包括那些已经废弃的。”
“有!”叶清欢立刻操作电脑,调出了云洲集团拥有的城市基建数据库。巨大的三维立体地图投射出来,街道、建筑、甚至地下管道都清晰可见。
陆沉走到地图前,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西南区域。他的手指划过屏幕,最终停在了一片交织复杂的地下管网节点上,那里靠近废弃的老工业区,并且……有一条主要的排水管道,理论上可以直通殡仪馆附近。
“阴煞之气喜暗畏光,厌浊喜净。人群聚集的阳间地它们待不长,真正的老巢,必然在极阴秽之地。”陆沉的手指敲了敲那个节点,“这里,四通八达,阴气汇聚,而且……足够隐蔽。”
他看向苏晚:“你的仪器,能探测到那种‘异常生物电场’的有效距离是多少?”
“在无障碍环境下,理论探测半径五百米。但在复杂建筑或地下,会大幅衰减。”苏晚立刻回答,专业领域她毫不含糊。
“够了。”陆沉点头,“准备一下,天一黑,我们去这里看看。”
他语气平淡,仿佛只是要去散个步。
叶清欢脸色微白:“就……就你们两个人?太危险了!我多派些保镖……”
“人多没用。”陆沉打断她,“反而会打草惊蛇。而且……”他顿了顿,看了一眼窗外逐渐西沉的落日,“有些东西,不是靠人多就能解决的。”
夜幕,像一块巨大的黑绒布,缓缓覆盖了城市。
陆沉依旧穿着那身不起眼的道袍,只是外面套了件叶清欢准备的黑色冲锋衣。雷纹桃木剑用特制的碳纤维剑鞘装着,背在身后。苏晚则换上了一身便于活动的深色运动装,背着一个改装过的背包,里面塞满了各种仪器和设备,脸上还戴着一副具有夜视和热成像功能的战术眼镜。
叶清欢亲自开车,将他们送到旧城区边缘的一个僻静路口。
“一切小心。”她看着两人,眼神里充满了担忧,“有任何需要,立刻联系我。”
陆沉点了点头,和苏晚下了车。
旧城区的夜晚,与新市区的霓虹闪烁截然不同。路灯昏暗,许多已经损坏,街道两旁的楼房破败,不少窗户都是黑洞洞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垃圾和潮湿的霉味。偶尔有野猫窜过,发出瘆人的叫声。
根据地图指引,两人很快找到了一个废弃的地下管道入口。锈蚀的铁栅栏被人为破坏,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缺口。里面黑黢黢的,往外冒着阴冷、带着腥味的寒气。
“生物电场读数……开始升高了。”苏晚看着手腕上仪器屏幕的微弱光芒,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里面有东西。”
陆沉没有说话,只是从怀里摸出一张普通的黄符纸,指尖灵力微吐,符纸无风自燃,发出稳定的、暖黄色的光芒,驱散了入口处一小片黑暗。
他当先弯腰钻了进去。苏晚深吸一口气,紧随其后。
管道内部比想象中宽阔,但异常潮湿,脚下是黏腻的淤泥。符火的光芒只能照亮周围几米,更深处是吞噬一切的黑暗。空气中那股阴冷的气息越来越浓,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焚香味?
两人屏息前行,只有脚步踩在淤泥里的轻微声响和仪器偶尔发出的嘀嗒声。
突然,苏晚猛地停下,一把抓住陆沉的手臂,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
“陆沉……”她的声音带着颤音,“你听……”
陆沉凝神细听。
寂静的管道深处,传来一阵细微的、若有若无的声音。
不是风声,不是水声。
那声音,像是很多很多人,在同时低声呓语,又像是用指甲在粗糙的水泥壁上……轻轻地刮擦。
由远及近。
越来越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