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上清笠泽羽宫

东正殿

“明王，这是您要的鸟族现任族长以及长老的名单。”一小仙恭敬地奉上一卷宣纸，神色间满是谨慎与敬重。【蜂羽，真身蜂鸟，玄仙境界。】

“鸟族如今竟落魄至此了吗？居然让一只尚未成年的白孔雀担任族长。更离谱的是，这穗禾坐上族长之位也就罢了，一年到头倒有大半时日待在天界，政务堆积如山却置之不理。长老们呢？除了隐雀尚算靠谱外，其余诸人皆是庸碌无为。”孔宣凝视着宣纸上那墨迹未干的名单，眉宇间染上几许无奈与疲惫。他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一声轻叹从唇边溢出，似是对局面的无力，又似是对未来的隐忧。

“这穗禾本是前族长之女，爹娘仙逝后，由其姨母、如今的天后荼姚扶持她继任鸟族族长。据小神查探，穗禾自幼便在天界长大，除了族中偶有大事需她亲临，其余时日大多都留在天界，与表哥相伴度过。”那身着绿衣的小仙语调平缓，不疾不徐地娓娓道来。【南客，真身绿孔雀，孔宣的心腹之一，六星大罗金仙，尊号真君浮翠。】

“表哥！是鲤儿吗？若真是她，倒也算她明白我族传承血脉的重要性。虽说她的血脉相比起来略显薄弱，但终究还是有希望生下孔雀或者凤凰的。只是不知，到那时降生的会是小孔雀，还是小凤凰呢？”孔宣心念至此，脑海中已然浮现出小孔雀与小凤凰的模样，满心皆是对未来的期待。

直到南客在孔宣的耳边说了几句话后，孔宣的脸色大变，满是愤怒。

“真是荒唐至极！身为孔雀一族的后人，竟整日围着一只不死鸟打转，靠着吞食朱雀卵来维持那所谓的凤凰真身。那样的火鸟，也敢掩耳盗铃，妄称自己是凤凰？本明王自出生以来，在鸟族之中，从未见过哪只真正的凤凰每隔五百年便需涅槃重生！除了我母元凤后之外，这世间，再无真正的凤凰可言。”孔宣此刻几乎被气得七窍生烟。想到穗禾终日沉迷于旭凤之事，对那只自欺欺人的假凤凰百般纠缠，却将鸟族的正务抛诸脑后，他的怒火便如滔天巨浪般翻涌不息。

“依我之见，如今的鸟族，除了隐雀尚存几分真心为族人谋虑外，其余诸位皆是昏聩不堪，竟连真正的少主也辨不清。穗禾身为族长，整日却只顾着与一只火鸟纠缠情思，儿女情长令人不齿。而那旭凤，明明只是一只火鸟，却偏要自诩为凤凰，实在可笑。明王何不于下月初三向天帝进言，将这鸟族族长之位交予隐雀？也好过这般尸位素餐，贻误族人前程。”一位蓝羽衣的女仙冷冷斥道，言语间满是对鸟族现状的深深失望与不屑。【苍鹧，真身红嘴蓝鹊，孔宣的心腹之一，五星大罗金仙，尊号元君青翎。】

众仙家此刻皆疑心自己听岔了，那二殿下火神旭凤，居然并非凤凰之躯，而仅是一只须靠吞食朱雀卵来维系凤凰真身的火鸟。而镜中的青翎元君还提议孔雀大明王褫夺穗禾公主在鸟族族长之位，转而让隐雀长老接任此职。

此刻，最受打击的莫过于荼姚、旭凤与穗禾。荼姚万没料到，自己多年来费尽心力替旭凤隐瞒的“假凤凰”秘密，竟在这天被骤然揭穿。而对旭凤而言，更如晴天霹雳——他根本无法接受自己并非什么高贵的凤凰，而只是区区一只火鸟的事实。相较之下，穗禾所受的冲击最为沉重。她无论如何也未曾想到，老祖宗们竟会决定废黜她的族长之位，转而交付给隐雀。

上清笠泽羽宫

东正殿

“既然如此，苍鹧，下月初三便由你前往天界向天帝进言，让穗禾与隐雀交接族长之位。若穗禾愿意，在除鸟族公主的身份之外，她亦可接替隐雀成为长老。本明王现在得去见小娇妻了。”孔宣说罢，抬手揉了揉自己隐隐作痛的太阳穴，眉宇间浮现出一丝倦意，却掩不住言语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威严和决断。

“是！”苍鹧拱手行礼。

花园庭院

原本，孔宣正欲将小娇妻揽入怀中，却忽地顿住了动作。他垂眸望去，只见龙鱼王明滆双目微阖，气息绵长而平稳，俨然已沉浸在打坐修炼之中。越是境界高深的仙者，在修炼时若遭惊扰，所受的反噬便愈发凌厉可怖。孔宣对此自是了然于心，于是不再靠近，只是悄然退至一旁，轻轻落座于石凳之上，静候其醒。微风徐来，捎来几许清凉，也撩拨起几缕垂落在明滆额前的发丝。孔宣抬手，指尖轻柔地将那几缕不羁的青丝拂开，动作间满是怜惜与温存。随后，他倚坐于石凳上，背后火红羽翼缓缓舒展，羽光流转，瑰丽非凡。他取过一旁的梳篦，细细梳理起羽翼的每一寸，手法娴熟且专注。偶有闲暇，他端起茶盏，浅啜一口，茶香清幽，萦绕唇齿之间，恰如这静谧时光般令人心旷神怡。天地无声，岁月悠然，连时间仿佛都为这份宁静所感染，缓缓流淌而过。此情此景，宛如一幅画卷，美好而祥和，教人不忍打破分毫。

“你怎么这般疲倦，这可不像你啊，孔雀大明王。”龙鱼王明滆的声音里掺着几分调侃与妩媚，那语调婉转，竟带着一丝娇嗔，活脱脱像个撒娇的小娇妻。

“后生凋零，那穗禾身为鸟族族长，却整日不务正业，只知围绕一只火鸟打转。她若是能有鲤儿一半的尽职，也不至于让我如此忧心。”孔宣轻叹一声，话语中满是无奈与怅然。

“算了吧，这穗禾若论年纪，也不过还是个孩子。孩子嘛，总难免有些疏忽和玩闹之心，倒也不足为怪。若是你不放心，大可以让隐雀从旁辅佐她。毕竟，一个公主担此族长之重任，确实不易。”龙鱼王明滆轻笑着说道，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外孙鲤儿的模样。那稚嫩的脸庞仿佛在眼前浮现，让他的笑意中多了一丝温暖与疼惜。

“你啊，就是心肠太软。嘴上说着狠话，心里却比豆腐还要软。罢了，就依你所言，暂且不褫夺穗禾的族长之位吧。不过，前提条件是她必须接受隐雀的教导。隐雀毕竟是二世重臣，也是看着她们母子和姨侄女长大的。”孔宣边说边伸手轻柔地抚摸着小娇妻的发顶，语气中满是宠溺与纵容。

“是啊！隐雀看着她们母子和那姨侄女一同长大，而我，身为鲤儿的外公，却未能陪伴她成长。历劫之时，还被上神从太湖打归位，陷入沉睡。如今，甚至连曾经的准圣境界，也几乎难以恢复了。”龙鱼王明滆的声音里，不仅满含落寞，更透着几分自嘲的悲凉。

孔宣听闻之后，默不作声地褪去外袍，直至身形尽露。他并未多言，只是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姿态，霸道而温柔地将怀中的小娇妻拥入怀抱，仿佛这世间再没有什么能将二人分开。即便对待自己心爱之人，他亦是这般果断而不容抗拒，似一场狂风骤雨，却又在细节间透出深沉的眷恋与炽热。

当孔宣摆出那副霸王硬上弓的架势时，不少仙家都纷纷侧目回避。矜持些的，要么轻掩面容悄然转身，要么紧闭双目不去观瞧。唯有像丹朱这般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或是那些将姻缘视作戏言、满心促狭趣味的下仙，才会兴致勃勃地驻足围观，眼中闪烁着毫不掩饰的兴奋与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