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陈阳,跟路南从初中就混在一起,高中又同班,算是他最铁的兄弟。我这人爱闹,他偏静,俩人事儿却能说到一块儿去——除了关于云溪那档子事。
第一次注意到云溪对路南不一样,是高三上学期那个秋天。那天阳光特好,香樟叶落得满地都是,云溪趴在桌上蔫蔫的,谁都不理。后来路南过去递了张纸巾,就这么个小动作,没过几天,云溪就跟换了个人似的,眼里几乎只剩路南了。
之前也见云溪喜欢过别的男生,都是热热闹闹追一阵,新鲜劲儿过了就拉倒,从没这么执着过。她开始给路南带早餐,牛奶热得刚好,便签上画着歪歪扭扭的小太阳;放学堵在教室门口,叽叽喳喳跟路南讲一天的破事儿,哪怕路南只嗯啊两句;甚至跑到路南的画室,安安静静待一下午,就为了等他画完一起走。
我跟路南开玩笑:“可以啊你,把咱们学校最热闹的小太阳给招来了,从了呗?”
路南每次都皱着眉摆手,语气里满是无奈:“别瞎说,她就是年纪小,一时兴起。”
我看得出来,路南是真没那意思。他对云溪的好,从来都是客气的、有距离的。云溪送的牛奶,他第二天准会还回去,说自己带了;送的钢笔,他收下后立马回赠一本画册,明摆着划清界限;云溪表白,他说得直接又委婉:“现在要高考,别想这些。”
可云溪像没听懂似的,依旧一头热。
后来这事闹得全校都知道了,走到哪儿都有人起哄“路南,云溪又来等你了”。路南本就不爱热闹,被这么一折腾,更显烦躁。有次在画室门口,我又拿这事逗他,他终于没忍住,叹了口气:“陈阳,你别再说了,她这样真的让我很有压力,像把我架在火上烤。”
话音刚落,就看见画室门口一道身影晃了晃,是云溪,怀里还抱着个蛋糕盒,低着头飞快地跑了。我心里咯噔一下:“坏了,是不是被她听见了?”
路南也僵了,脸色有点难看,没说话,转身就往画室里走。
从那以后,云溪就像突然从路南的世界里消失了。不再送早餐,不再堵教室,不再去画室。她变得特别安静,整天趴在桌上刷题,偶尔抬头,也只是望着窗外的香樟树发呆,眼里没了以前的光亮。
我跟路南提过一次:“你说你,当时语气是不是重了点?看她那样子,怪可怜的。”
路南手里的画笔顿了顿,声音低沉:“长痛不如短痛,我从来没喜欢过她,拖着才是真的害她。”
我没再劝。我懂路南,他看着温和,骨子里却很执拗,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绝不会给人半点错觉。他只是不知道,怎么拒绝才不会伤人,最后只能用最直接的方式,让云溪彻底死心。
高考结束,散伙饭上有人起哄,让云溪再跟路南表白一次。云溪端着酒杯,笑了笑,只说“不了”。她看路南的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水,没有喜欢,没有怨恨,只有释然。
路南也端着酒杯,朝她举了举,没说话,喝了一口。
后来我们各自上了大学,渐渐断了和云溪的联系。偶尔听同学说起,她过得挺好,学了设计,人也沉稳了不少。我跟路南提起时,他只是点点头,说了句“挺好的”,然后继续画他的图。
很多年后,在美术馆偶遇云溪那次,我没去。但路南回来后,跟我聊起了她。他说云溪变了很多,很从容,还真心祝他和女朋友幸福。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看,这不挺好吗?都过去了。”
路南笑了笑,没说话。我知道,他心里或许有过愧疚,愧疚自己的直接伤害了那个热烈的姑娘,但他从不后悔——因为不喜欢,所以不纠缠,这才是对彼此最负责任的态度。
青春里的喜欢,本就不是所有都能有结果。云溪的热烈,路南的坦荡,像两颗流星,短暂交汇过,然后各自奔赴了不同的星空。
而我们这些旁观者,能做的,不过是看着他们,从那段兵荒马乱的岁月里,慢慢走出来,变成更好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