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
事务所里只剩下年柏还醒着
脆脆蜷缩在床角落睡得正香，细微的呼噜声反而让夜晚显得更加寂静
白天的对话勾起了他不愿回想的记忆
那是一年前的事了，记忆却清晰得如同昨日
他和父亲爆发了最激烈的一次争吵
起因是他再次试图缓和父与子之间的关系，但是，或者是因为无意间提到了那个大家都不愿回忆的过往
父亲只是坐在书房里，头也不抬地处理着文件，用那种惯常的、冰冷的语气说
“够了，年柏，不要再试图卖惨，惺惺作态，年月的失踪是意外，警方早有定论，又或者，是因为你”
那种彻底的、不带一丝波澜的否定，比愤怒的责骂更让人心寒
“为什么你就是不肯相信我？！”年柏记得自己当时的声音都在发抖
“我看到了！我真的看到了！”
父亲终于抬起头，看向他，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温度，只有一种近乎疲惫的漠然
“相信你？相信你那些第二天自己都记不清楚的胡言乱语吗？年柏，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该学会面对现实了”
“现实就是你们都在自欺欺人！”
积压多年的委屈、愤怒和被背叛感在那一刻爆发，他嘶吼着，“我受够了！在这个家里，我就像个外人！”
父亲没有再说话，只是重新低下了头，专注于手中的文件，仿佛眼前的儿子还不如几张纸重要
那种彻底的忽视，成了压垮年柏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冲回房间，胡乱塞了几件衣服，摔门而出
自始至终，父亲没有出来阻拦，没有一句挽留
那扇紧闭的家门，隔绝了最后一丝亲情
他辍了学，用身上仅有的钱租了间狭小的屋子，开始同时打几份工
很累，但带着一种自虐般的快意，仿佛用身体的疲惫就能麻痹心里的痛苦，仿佛这种决绝的“离开”能向那个冷漠的父亲证明什么
他下意识地拿出手机，屏幕亮起，映出一张有些年头的全家福——那是年月还没失踪，年竹还愿意叫他哥哥的时候拍的
照片上，父亲的手搭在他的肩上，脸上带着如今再也看不到的、浅淡却真实的笑意
那时候的光景，温暖得像个易碎的梦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闷闷地疼。他鬼使神差地点开了和年竹的聊天界面
上一次对话，停留在一年前他刚离家时，是他报平安的消息，没有任何回应
再往上翻，几乎都是他单方面的转账和寥寥数语
【在吗？】
【我这边一切都好，不用担心。】
【你……还好吗？】
他斟酌着打出这几行字，手指悬在发送键上良久，最终还是按了下去
消息如同石沉大海，聊天界面顶端没有出现“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只有他自己发出的绿色气泡孤零零地悬在那里
他盯着屏幕看了很久，直到眼睛发酸
一种混合着愧疚、担忧和一丝委屈的情绪涌了上来
他几乎是赌气般地，操作手机银行，将打工剩下的大半积蓄又一次转给了年竹
转账成功的提示弹了出来，冰冷的数字背后，是他笨拙的、试图维系某种联系的绝望尝试
他放下手机，将脸埋进掌心
他切断了过去，投身于这个光怪陆离的危险世界，可内心深处，那个关于“家”的残影，和父亲那双冷漠的眼睛，依旧是他无法摆脱的梦魇
他知道，年竹大概率依旧不会回复，也不会动用那笔钱
但他还是这么做了，仿佛这定期发出的、无人回应的讯号和单向流动的钱款，是他与那个支离破碎的家庭之间，最后一根细若游丝的连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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