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青海总觉得自己是尾没有方向的鱼,隔着记忆的浅海回望,童年的画面永远蒙着一层晃动的水光。姐姐牧安染的手是他唯一的锚点,那只手纤细却有力,牵着他从南方湿润的雨季走到北方干燥的风沙,从陌生城市的霓虹闪烁走到另一个城市的斑驳老街。牧安染像一阵抓不住的风,永远穿着黑色皮夹克,头发束成高高的马尾,摩托车的引擎声是她的开场白,也是她的告别语。
他无数次趴在车窗上,看着姐姐跨上那辆银灰色的摩托车,头盔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利落的下颌。风卷起她的衣角,引擎轰鸣着撕裂空气,那声音里藏着他读不懂的自由与决绝。他伸手想去触碰车座温热的皮革,却总被牧安染厉声喝止:“不许碰。” 语气里的严肃让他瞬间缩回手,像被烫到一般。后来他才隐约明白,那辆摩托车承载的或许不只是姐姐的自由,还有她不愿让他触碰的沉重过往。
生活费总是按时打到卡上,来自一个被姐姐称为 “大伯” 的男人。山青海从未见过这位大伯,只在牧安染偶尔的通话中听过只言片语。有时牧安染会把他留在老家的弄堂,托付给隔壁的张婶李叔,自己则背着简单的行囊,像迁徙的候鸟般飞往异国他乡。“帮大伯处理点事。” 她总是这样轻描淡写,眼神却飘向远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弄堂里的烟火气是山青海童年最温暖的底色。清晨的豆浆油条香,午后老人们摇着蒲扇的闲谈,傍晚家家户户飘出的饭菜香,将他包裹在踏实的温暖里。他在这里认识了小雪,隔壁老爷爷老奶奶家的孙女。小雪总是梳着绕在侧面的麻花辫,看着乖乖的,却爱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傲娇模样。明明想和他一起玩,却要别扭地说 “我只是没人玩才找你”;明明偷偷把奶奶做的桂花糕塞给他,却要嘴硬 “这东西我不爱吃”。山青海从不戳破她的小别扭,只是笑着接过,看着她红着脸跑开的背影,觉得心里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