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女人究竟是谁?她为什么偏偏盯上小星?又为什么在最后关头,留下了那个铃铛,凭空消失了?
这些问题像一根根细刺,扎在陈嘉心里,随着年龄增长,非但没有淡化,反而愈发清晰。搬到新家后,父母很少再提老城区的事,像是在刻意回避那段可怕的记忆。但陈嘉知道,他们心里也藏着同样的疑惑,只是不愿再勾起孩子们的恐惧。
小星的噩梦持续了很久,每次惊醒都哭喊着“不要铃铛,不要阿姨”。陈嘉总会抱着她,像小时候那样拍着她的背,说“哥在,没事了”,可他自己心里也明白,那份恐惧从未真正散去。他开始留意和老城区、废弃老房子有关的一切,总希望能找到一丝线索。
转眼五年过去,陈嘉十五岁,已经长成了挺拔的少年,眉宇间的沉稳更甚从前,只是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和执拗。小星也十二岁了,出落得亭亭玉立,性格却依旧内向,只是不再轻易提起当年的事。父母的水产摊越做越大,从菜市场的小摊位,变成了街边的小店铺,日子渐渐好了起来,但他们再也没踏足过老城区。
这天,陈嘉放学回家,路过街角的旧书摊,老板是个退休的老教师,喜欢收集各种旧书和本地资料。陈嘉平时偶尔会来这里淘几本习题册,这天却被一本泛黄的旧报纸吸引了。报纸的日期是十三年前,头版标题格外醒目:“小城老城区女童失踪案,警方全力搜寻无果”。
陈嘉的心脏猛地一跳,他拿起报纸,指尖微微颤抖。报纸上刊登着一张模糊的女童照片,大概四五岁的样子,梳着羊角辫,笑容灿烂。照片旁边的文字写着:“失踪女童名叫林玥,家住老城区胜利街(现更名为和平街,即陈嘉当年租住的街区),于十三年前7月15日下午在自家门口失踪,身穿粉色连衣裙,脚踩白色凉鞋……”
和平街?陈嘉的呼吸一滞。他记得父母说过,他们租住的那条街,以前就叫胜利街。而报纸上的失踪日期,7月15日,正是小星的生日。
他继续往下看,报纸上还提到,林玥的父母是外地来小城打工的,失踪案发生后不久,两人就离开了小城,从此杳无音信。警方曾对老城区进行过全面搜查,包括那一排废弃老房子,但没有找到任何线索,案件最终成了悬案。
陈嘉放下报纸,脑子里乱糟糟的。十三年前的失踪女童,和小星同一天生日,失踪地点就在他们当年住的街区,而那个疯女人,恰好住在对面的废弃老房子里。这一切仅仅是巧合吗?
“小伙子,对这旧案子感兴趣?”老书摊老板看出了他的异样,笑着问道。
“张叔,您还记得这个案子吗?”陈嘉抬头问道。
张叔叹了口气:“怎么不记得?当年闹得沸沸扬扬的。那小姑娘我见过几次,长得可水灵了,她妈妈是个很温柔的女人,经常带着她来我这看书。”
“她妈妈?”陈嘉眼睛一亮,“您还记得她妈妈长什么样吗?”
“记不太清了,”张叔回忆道,“只记得长得挺漂亮,皮肤很白,说话轻声细语的。不过自从孩子失踪后,就再也没见过她了。有人说她受不了打击,精神失常了,也有人说她跟丈夫回老家了。”
精神失常?陈嘉的心猛地一沉,一个大胆的猜测在他脑海中浮现:那个疯女人,会不会就是林玥的妈妈?
他谢过张叔,买下了那份旧报纸,快步跑回家。回到家时,父母还在店里忙活,小星在房间里写作业。陈嘉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反复看着那张旧报纸,林玥的照片在他眼前不断晃动,渐渐和记忆中疯女人的脸重叠在一起。
如果疯女人是林玥的妈妈,那她为什么要盯上小星?难道是因为小星和林玥同一天生日?还是因为小星的年龄,和林玥失踪时差不多?
陈嘉越想越觉得心惊,他决定去老城区看看,或许能找到更多线索。
周末这天,陈嘉借口去图书馆查资料,瞒着父母和小星,独自前往老城区。时隔五年,老城区变化不大,依旧是狭窄的街巷,斑驳的墙壁,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油烟味和霉味。只是当年租住的那栋旧楼,似乎更加破败了,楼道口堆满了垃圾,看样子已经没人住了。
陈嘉没有停留,径直穿过街道,来到对面的废弃老房子前。和五年前相比,这里更加荒凉,杂草长得比人还高,屋顶上的瓦片掉落了不少,露出黑洞洞的椽子。中间那间挂着蓝布窗帘的房子,窗帘已经破烂不堪,随风飘动,像是招魂的幡。
陈嘉深吸一口气,拨开杂草,朝着那间房子走去。脚下的碎石子发出“咯吱”的声响,在寂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刺耳。走到门口,他发现那扇破旧的木门依旧虚掩着,和五年前一模一样。
他轻轻推开木门,“吱呀”的声响比以前更加刺耳。房子里依旧昏暗,尘埃在光柱中飞舞,空气中的淡淡香味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浓重的霉味。房间里的摆设和五年前没什么变化,破旧的木板床,掉漆的木箱,唯一不同的是,床底下空荡荡的,没有了当年那个蜷缩的身影。
陈嘉在房间里仔细搜寻着,希望能找到一丝线索。他打开那个掉漆的木箱,里面空荡荡的,只有几件破旧的衣服,布料已经腐烂,看不清原来的颜色。他又检查了床底、墙角,都没有发现任何有用的东西。
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目光落在了墙壁上。墙壁上布满了灰尘和蛛网,但他隐约看到,上面有一些模糊的刻痕。他走过去,用手拂去灰尘,刻痕渐渐清晰起来。
那是一些歪歪扭扭的字迹,像是用指甲或者尖锐的东西刻上去的,大多已经模糊不清,但依稀能辨认出几个字:“玥玥”“妈妈等你”“7.15”“粉色”。
陈嘉的心脏狂跳起来,这些字迹,一定是那个疯女人刻的!“玥玥”应该就是林玥,“7.15”是林玥失踪的日期,“粉色”可能指的是林玥失踪时穿的粉色连衣裙。
就在这时,他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他猛地转过身,只见一个穿着灰色外套的女人站在门口,头发花白,脸上布满了皱纹,但那双眼睛,却和记忆中疯女人的眼睛一模一样,明亮而诡异。
陈嘉吓得后退了一步,警惕地看着她:“你是谁?”
女人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复杂,有悲伤,有思念,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
“你是林玥的妈妈,对不对?”陈嘉鼓起勇气问道。
女人的身体微微一震,眼眶瞬间红了,她点了点头,声音沙哑:“是我。”
“当年是你把小星带走的,也是你在我家窗外徘徊,对不对?”陈嘉的声音有些颤抖。
女人再次点头,眼泪掉了下来:“对不起,孩子,我不是故意要伤害你们的。”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陈嘉问道,心里的疑惑越来越深。
女人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十三年前,我的玥玥失踪了,就在这条街上。那天是7月15日,她的生日,我给她买了粉色的连衣裙,她高兴得不得了,在门口玩,我转身去厨房给她切蛋糕,就几分钟的时间,她就不见了。”
女人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悲伤,“我和她爸爸找了她很久,报警了,发动了所有认识的人,可就是找不到她。我知道,她可能已经不在了,但我不愿意相信,我总觉得她还活着,还在等我找她。”
“后来,她爸爸受不了打击,跟我离婚了,离开了小城。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守着这栋老房子,守着对玥玥的念想。时间久了,周围的人都觉得我疯了,他们叫我疯女人,我不在乎,我只想等我的玥玥回来。”
“五年前,我看到了小星。她和玥玥同一天生日,年龄也和玥玥失踪时差不多,长得也有几分相似。我看到她,就像看到了我的玥玥,我控制不住自己,想要靠近她,想要把她留在身边,弥补我失去玥玥的痛苦。”
“那个铃铛,是玥玥小时候最喜欢的玩具,我一直带在身边。我看到小星,就想把铃铛送给她,就像送给玥玥一样。那天晚上,我忍不住跑到你们家窗外,想要再看看她,我没有恶意,只是太想念玥玥了。”
“后来,我把小星带到这里,并不是想伤害她,我只是想让她陪我几天,让我感受一下有女儿在身边的感觉。但看到你那么着急地找她,看到小星害怕的样子,我心里很愧疚。我知道,我不能这么自私,不能把自己的痛苦强加在别人身上。所以,我把地窖的墙壁弄松了,让你们能够逃出去。”
“那你为什么要消失?”陈嘉问道。
“我怕被警察抓,也怕你们恨我。”女人擦了擦眼泪,“这些年,我一直躲在附近,看着你们搬走,看着你和小星长大,我知道你们过得很好,我也就放心了。”
陈嘉沉默了,他看着眼前这个憔悴的女人,心里五味杂陈。他能理解她失去女儿的痛苦,也能明白她对女儿的思念,但他无法原谅她当年的所作所为,那给小星带来了深深的伤害。
“玥玥……真的找不到了吗?”陈嘉轻声问道。
女人摇了摇头,眼泪再次掉了下来:“我找了十三年,还是没有她的消息。或许,她真的不在了。”
就在这时,陈嘉突然想起了什么,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张旧报纸,指着林玥的照片说:“张叔,就是那个旧书摊的老板,他说当年见过你带着林玥去看书,他还说你是个很温柔的女人。”
女人看着照片,眼泪流得更凶了:“那是玥玥四岁的时候拍的,那天是她的生日,我带她去买蛋糕,顺便拍了这张照片。”
“你这些年,一直一个人住在这附近吗?”陈嘉问道。
女人点了点头:“我租了附近一间小房子,平时靠捡垃圾为生。我不敢离开这里,我怕玥玥回来找不到我。”
陈嘉看着她,心里有些不忍:“你有没有想过,或许玥玥已经不在人世了,你这样一直等下去,也不是办法。”
女人苦笑了一下:“我知道,但我放不下。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会一直等下去。就算她不在了,我也要在这里陪着她。”
陈嘉没有再说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既同情这个女人的遭遇,又对她当年的行为感到愤怒。
“孩子,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和你妹妹,”女人看着陈嘉,眼神里充满了愧疚,“我不求你们原谅我,只希望你们以后能平平安安的。”
说完,她转身就要走。
“等等!”陈嘉叫住了她,“你有没有想过,林玥可能不是失踪了,而是……被人拐走了?”
女人停下脚步,转过身,疑惑地看着他:“拐走?当年警方也调查过,没有任何线索。”
“我也不确定,”陈嘉说,“但我觉得,你一直在这里等,可能永远也等不到结果。或许,你应该去别的地方找找,或者寻求更多人的帮助。”
女人沉默了,她看着陈嘉,眼神里充满了迷茫。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守着老城区,从来没有想过要离开这里。
“我会考虑你的建议的,”女人说,“谢谢你,孩子。”
说完,她转身走出了房门,渐渐消失在杂草丛生的院子里。
陈嘉看着她的背影,心里百感交集。他走出老房子,朝着家的方向走去。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下来,洒在他的身上,但他却觉得有些寒冷。
回到家,小星正在客厅看电视,看到陈嘉回来,笑着说:“哥,你回来了,去哪里了?”
陈嘉看着妹妹纯真的笑容,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他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头:“没什么,去图书馆查了点资料。”
“对了,哥,”小星突然说,“昨天我在整理旧东西的时候,找到了一个铃铛,你看是不是这个?”
小星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递到陈嘉面前。
陈嘉低头一看,心脏猛地一缩。那是一个铜制的小铃铛,已经有些生锈,但做工精致,正是当年那个疯女人送给小星的铃铛!
“你在哪里找到的?”陈嘉的声音有些颤抖。
“在你以前的旧书包里,”小星说,“可能是当年不小心掉进去的,一直没发现。”
陈嘉接过铃铛,摇了摇,清脆的声音响起,和五年前一模一样。只是这一次,声音里没有了诡异和恐惧,只剩下无尽的唏嘘。
他把铃铛紧紧攥在手里,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帮那个女人找到林玥的下落,就算林玥已经不在了,也要帮她找到真相,让她放下心中的执念。
接下来的几天,陈嘉开始查阅各种关于小城失踪案的资料,走访了一些老城区的老居民,希望能找到一丝线索。但大多数人要么已经忘记了当年的事,要么就是一无所知。
这天,他再次来到旧书摊,想要问问张叔有没有更多关于林玥的消息。张叔想了很久,突然说:“对了,我想起一件事,当年林玥失踪后不久,我见过一个陌生的男人在老城区徘徊,神色很诡异。他大概三十多岁,身材高大,脸上有一道疤痕,穿一件黑色的夹克。”
“黑色夹克,脸上有疤痕?”陈嘉心里一动,“您还记得他其他的特征吗?”
“记不太清了,”张叔说,“只记得他总是在林玥家附近转悠,有时候还会盯着那排废弃老房子看。我当时觉得他有点奇怪,但也没多想,后来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陈嘉把张叔的话记在心里,他觉得这个陌生男人可能和林玥的失踪有关。他回到家,把这件事告诉了父母。
父母听后,脸色都变了。父亲皱着眉头说:“当年我们租住的那栋楼,确实有一个脸上有疤痕的男人,住在四楼,也是外地来打工的,听说做的是一些不正当的生意。林玥失踪后没多久,他就搬走了,再也没有消息。”
“难道是他?”母亲担心地说,“要不要报警?”
“现在没有证据,报警也没用,”陈嘉说,“我们再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线索。”
接下来的日子,陈嘉和父亲一起,开始四处打听那个脸上有疤痕的男人的下落。他们走访了当年住在旧楼里的居民,终于从一个老邻居那里得到了一个重要的线索:那个男人名叫赵虎,老家在邻省的一个小山村。
陈嘉和父亲决定,趁着暑假,去邻省的小山村找找赵虎。他们没有告诉母亲和小星,怕她们担心。
经过十几个小时的车程,他们终于到达了那个小山村。村子很小,依山傍水,民风淳朴。他们向村民打听赵虎的下落,村民们都说,赵虎确实是这个村子的人,但他很多年没回来了,听说在外面犯了事儿,不敢回来。
就在他们快要失望的时候,一个老人告诉他们,赵虎的母亲还住在村子里,身体不太好。陈嘉和父亲找到了赵虎的母亲,说明了来意。
赵虎的母亲一开始不愿意多说,但在陈嘉和父亲的耐心劝说下,终于说出了真相。
原来,当年赵虎在小城打工,染上了赌博的恶习,欠了一大笔赌债。他看到林玥的母亲长得漂亮,家里条件也还不错,就想绑架林玥,向她父母勒索钱财。
那天下午,他看到林玥一个人在门口玩,就趁她不注意,把她抱走了,藏在了废弃老房子的地窖里。他本来想晚上联系林玥的父母,索要赎金,但他没想到,林玥的父母反应那么快,立刻报了警。
赵虎害怕被警察抓住,就带着林玥连夜离开了小城,回到了老家。但他没想到,林玥因为受到了惊吓,又哭又闹,他一时失手,竟然把林玥掐死了。
赵虎不敢把林玥的尸体带回家,就把她埋在了村子后面的山林里。之后,他就一直在外面逃亡,再也没有回过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