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完烤冷面钱时,宫阙的手机又跳了下提示。倒计时鲜红刺眼:23小时30分。
颜黠把加了双蛋的烤冷面塞进她手里,自己叼着一串铁板鱿鱼,含糊不清地说:“边走边吃,过会儿见了那帮家伙,指不定得费多少力气。”她说话间,金红色裙摆扫过墙角的野猫,那猫竟弓起背发出呜咽,像是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宫阙咬了口烤冷面,酱汁溅在黄色裙角,竟被祥云纹上的金线缓缓吸了进去,连点痕迹都没留下。她心里一动,指尖悄悄蹭过裙摆——布料摸起来还是普通的棉麻,可那金线像是活物,在她触碰时微微蜷缩,带着点亲昵的意味。
“这裙子到底是什么来头?”她忍不住问。
“星官的伴生衣。”颜黠吞下鱿鱼须,指了指自己的金红衣裙,“跟我的一样,都是三百年前留下来的。不过你的特别些,是镇魂灯的灯盏所化,能随宿主灵力强弱变化。”她忽然凑近,压低声音,“刚才挡开析木那下,你感觉到没?灵力顺着裙摆流出去的时候,像不像握着团暖烘烘的光?”
宫阙确实感觉到了。那一刻,裙摆爆发的金光里藏着股温和却坚韧的力量,顺着手臂蔓延开时,连析木刀风里的寒意都被驱散了。可她更在意另一件事:“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你到底是谁?”
颜黠的脚步顿了顿,耳旁用丝带绑着的青丝轻轻晃动。她转头时,眼里的狡黠又回来了,晃了晃脖子上的铜钱:“祖传的呗。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就是干这个的——给星官们打打下手,跑跑腿。”
这话显然没说实话。但宫阙没再追问,颈后的红绳小辫轻轻蹭了蹭她的耳垂,灯灵用细若蚊蚋的声音说:“她身上有镇魂香的味道,不是坏人。”
穿过两条街,就到了那栋老式居民楼前。楼体斑驳,墙皮剥落得露出里面的红砖,楼道口堆着半人高的废品,几只蟑螂顺着墙缝飞快地窜动。可就在这破败景象里,二楼的一扇窗户亮着暖黄的光,窗台上摆着盆罕见的朱槿,花瓣在夜里开得正盛。
“就是这儿。”颜黠停在楼下,仰头看了看那扇窗,“这楼看着普通,其实被设了结界。普通人进来只会觉得阴森森的,走两步就想掉头,只有咱们这些‘自己人’才能找到正路。”她从口袋里摸出个小小的铜铃,轻轻晃了晃。
叮铃——
清脆的铃声刚落,楼道里突然传来“吱呀”一声轻响,像是有扇门被推开了。原本堆在门口的废品自动向两侧挪开,露出条干净的石阶路,石阶上还隐约能看到淡金色的纹路,与宫阙裙摆上的祥云纹隐隐相契。
“走吧。”颜黠率先迈步,金红裙摆扫过石阶,那些金色纹路竟亮起微光,像在欢迎她。
宫阙跟在后面,每走一步,都觉得脚下有种奇异的吸力,仿佛石阶在轻轻拉扯她的裙摆。走到二楼转角时,一扇雕花木门突然出现在眼前,门楣上挂着块褪色的匾额,上面写着三个字:聚星阁。
“到了。”颜黠抬手敲门,指节在木门上敲出三长两短的节奏。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股混合着墨香、檀香和旧书卷的味道扑面而来。屋内光线昏暗,只点着几盏仿古的宫灯,十几个身影坐在八仙桌旁,见她们进来,齐刷刷地抬起头。
宫阙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坐在主位的是星纪,他换了件更深色的曲裾,手里捧着本线装书,书页泛黄,边角卷得厉害。他身边坐着穿中山装的寿星,看起来五十岁上下,正拿着个紫砂壶慢悠悠地倒茶,眼皮都没抬一下。
左手边的座位上,穿魏晋衣衫的玄枵正对着镜子摆弄自己的发带,见宫阙进来,立刻冲她抛了个媚眼;旁边穿马面裙的娵訾则冷冷地盯着她,手指在桌沿上轻轻敲击,发出沉闷的声响。
右手边,穿元朝服饰的大梁正拿着算盘噼里啪啦地算着什么,眉头紧锁,像是在计较什么账目;他旁边的实沈穿着苗族服饰,银饰在灯光下闪着冷光,她正用根银簪挑着茶杯里的茶叶,嘴角噙着抹若有若无的笑。
角落里还站着几个年轻些的身影:穿唐朝服饰的鹑首背着手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的夜色,侧脸冷峻;他脚边蹲着个穿同款唐装的小姑娘,正是鹑火,正拿着块桂花糕,边吃边用好奇的眼神打量宫阙;旁边还坐着个一模一样打扮的少女,想必就是鹑火的闺蜜大火,她手里捏着块帕子,不停地绞着,显得有些紧张。
穿民国清汉女服饰的鹑尾坐在最里面,正低头在纸上画着什么,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在安静的屋里格外清晰;穿民国学生装的降娄则拘谨地坐在鹑尾旁边,双手放在膝盖上,见宫阙看她,立刻红了脸,低下头去。
而那个刚才在楼下对她们动刀的析木,正靠在门框上,手里把玩着那把弯刀,眼神里的敌意丝毫未减。
十二个人,正好凑齐了中国十二星座。
宫阙的目光扫过他们身上的衣服——褐色曲裾、魏晋长衫、马面裙、民国学生装、元朝袍服、苗族银饰、唐朝襦裙、中山装……像是把各个朝代的服饰都搬来了这间屋子,诡异又和谐。
“坐。”星纪合上书,指了指他对面的空位。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宫阙刚要迈步,颜黠突然拽了拽她的袖子,低声说:“小心点,他们没安好心。尤其是大梁和析木,一个精于算计,一个脾气火爆,刚才析木动手肯定是大梁默许的。”
宫阙点点头,走到空位旁坐下。刚坐稳,就听见大梁清了清嗓子,推了推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镜:“既然人到齐了,就说说规矩吧。镇魂灯宿主每七天要通过一次试炼,通过者能获得星力加持,通不过……”他顿了顿,算盘打得更响了,“灯灭,人亡。”
“什么试炼?”宫阙攥紧了裙摆,暗红色衬裙又开始发烫。
“很简单。”大梁抬眼看她,眼神里带着算计的光,“我们每人会给你一个任务,完成了就算通过。比如我,”他从怀里掏出张纸条推过来,“明天之前,把城南旧货市场那批光绪年间的铜钱收回来,数目我已经算好了,一分不能多,一分不能少。”
宫阙还没接,鹑火突然跳起来,手里的桂花糕渣掉了一地:“我的任务最简单!陪我去城西的鬼市捞一把,那里最近新到了批唐朝的铜镜,据说能照出人的前世呢!”
“胡闹。”鹑首皱了皱眉,声音冷冽,“宿主刚觉醒,灵力不稳,鬼市阴气太重,不宜去。”他转向宫阙,语气缓和了些,“我的任务是帮我找到一本失传的《开元占经》,残卷就行。”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有的要她去寻物,有的要她去解密,还有的干脆提出要跟她切磋灵力。宫阙越听心越沉,这些任务听起来五花八门,却都指向那些常人难以接触的领域——古董、秘闻、甚至鬼怪。
“我要是不接呢?”她问。
“不接?”析木冷笑一声,弯刀在指尖转了个圈,“那就只能让灯灵陪葬了。”
颈后的红绳小辫猛地绷紧,灯灵发出痛苦的呜咽。宫阙心头一紧,刚要说话,就见寿星慢悠悠地放下紫砂壶,终于抬眼看她:“小姑娘,别听他们瞎咋呼。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他指了指自己,“我的任务最简单,陪我下盘棋就行,赢了输了都算过。”
娵訾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像冰:“寿星,你别坏了规矩。三百年前就是因为有人徇私,才让镇魂灯灭了,害得我们沉睡这么久。”她看向宫阙,眼神锐利,“我的任务,去城郊的乱葬岗,把那里游荡的孤魂安抚好。三天内完成。”
宫阙一愣。乱葬岗?安抚孤魂?这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
“她做不到。”颜黠突然站出来,挡在宫阙身前,“她刚觉醒,连灵力都不会用,怎么去对付孤魂?娵訾你分明是故意刁难!”
“规矩就是规矩。”娵訾寸步不让,“三百年前的宿主,第一次试炼就是去平了那乱葬岗的厉鬼。她要是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凭什么当镇魂灯的宿主?”
“你!”颜黠气得脸通红,脖子上的铜钱发出嗡嗡的响声,“三百年前的宿主是修仙世家出身,她怎么比?”
“那就证明她不配。”析木接口道,语气里满是嘲讽。
眼看双方就要吵起来,星纪突然重重地敲了敲桌子。桌上的茶杯震了震,发出清脆的响声,屋里瞬间安静下来。
“都住口。”他看向宫阙,目光深邃,“试炼可以从简,但不能不试。这样吧,今晚先完成第一个任务——找到玄枵藏起来的玉佩。限时一个小时,找不到,就算失败。”
众人都愣住了。玄枵更是一脸错愕:“我什么时候藏玉佩了?”
星纪没理他,只是看着宫阙:“玉佩就在这栋楼里,用你的灵力去感应。镇魂灯的灯灵与世间灵物相通,它能帮你。”
宫阙的心跳得飞快。一个小时?在这栋陌生的老楼里找一块不知道藏在哪的玉佩?她下意识地摸了摸颈后的红绳小辫,灯灵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轻轻动了动,传递来一股微弱的指引——方向,似乎是楼上。
“好,我接。”她站起身。
颜黠想拦她,却被她用眼神制止了。现在退缩,不仅救不了灯灵,恐怕连自己都走不出这栋楼。
“计时开始。”星纪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时针正好指向八点。
宫阙转身往外走,刚到门口,就听见玄枵在身后喊:“提示一下哦,玉佩是暖的,像揣了个小太阳~”
她没回头,顺着楼梯往三楼走。楼道里比楼下更暗,只有壁灯发出昏黄的光,照得台阶上的影子忽长忽短。越往上走,颈后的红绳小辫就越躁动,像是在提醒她什么。
“灯灵,能感觉到玉佩在哪吗?”她低声问。
小辫轻轻往左边偏了偏。
宫阙转向左边的走廊。走廊尽头有扇锁着的门,门楣上刻着朵早已模糊的莲花。她刚走到门前,就听见里面传来细碎的声响,像是有人在翻东西。
“谁在里面?”她问。
里面的声音停了。过了会儿,门“吱呀”一声开了道缝,一个脑袋探了出来——是降娄。她穿着民国学生装,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手里还拿着个布包,见是宫阙,吓得差点把布包掉在地上。
“我……我来找点东西。”她结结巴巴地说,眼神躲闪。
宫阙注意到她手里的布包鼓鼓囊囊的,边角露出点玉佩的光泽。而降娄的手腕上,不知何时多了道红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勒过。
“你在找什么?”宫阙追问。
降娄的脸瞬间白了,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就在这时,颈后的红绳小辫突然剧烈地扭动起来,灯灵的声音尖锐得刺耳:“快跑!她身上有蛊!”
话音未落,降娄手里的布包突然裂开,一块暖玉掉了出来,滚到宫阙脚边。而降娄的眼睛,不知何时变成了纯黑色,脸上露出与她温顺外表截然不同的诡异笑容。
“找到玉佩了呢。”她的声音变得又尖又细,完全不像刚才那个拘谨的少女,“可惜,你带不走了。”
随着她的话音,屋里突然飘出无数细小的黑色虫子,像墨汁一样涌向宫阙。
宫阙下意识地后退,裙摆上的金线突然暴涨,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那些虫子挡在外面。可虫子太多了,撞在金网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眼看金线就要被撞破。
她低头看向脚边的玉佩,那玉佩果然像玄枵说的那样,暖得像个小太阳,正散发着淡淡的白光。
“是实沈的蛊。”颜黠的声音突然从楼下传来,带着焦急,“别碰降娄!她被实沈下了蛊,控制住了!快拿玉佩!玉佩能驱蛊!”
宫阙弯腰去捡玉佩,手指刚碰到那温暖的玉面,就感觉一股暖流顺着指尖涌遍全身。颈后的红绳小辫瞬间挺直,像根发光的红烛,灯灵发出一声清亮的鸣叫。
那些黑色的虫子像是遇到了克星,纷纷后退,很快消失在门缝里。
降娄晃了晃脑袋,眼睛恢复了正常,她茫然地看着宫阙,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我……我怎么会在这里?”
宫阙捡起玉佩,玉佩的暖意让她安定了不少。她刚要说话,就听见楼下传来玄枵的喊声:“时间到啦!找到没?”
她低头看了看玉佩,又看了看一脸困惑的降娄,心里突然升起个疑问:降娄为什么会被实沈下蛊?实沈又是为了什么?
拿着玉佩下楼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手里的暖玉上。实沈挑了挑眉,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大梁则皱着眉,算盘打得飞快;星纪点了点头,似乎并不意外。
“算你过关。”星纪说,“第一个试炼通过,你可以获得玄枵的星力加持。”
玄枵笑嘻嘻地走过来,伸手在宫阙眉心点了一下。一股温和的力量涌入脑海,宫阙瞬间觉得神清气爽,连刚才被蛊虫吓到的恐惧都淡了不少。
“感觉怎么样?”玄枵眨眨眼,“我的星力可是能让人心情变好的哦。”
宫阙还没来得及回答,手机突然响了。是条新的短信,依旧来自未知号码:
【第一个试炼通过。第二个任务:明日午时,带大梁去取城南旧货市场的铜钱。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