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底的光柱持续了整整一炷香,当光芒散去时,宫阙等人手中的信物都变了模样。开元通宝的边缘多了圈星纹,降娄的银锁上镶嵌了颗蓝色的晶石,林野的青布衫袖口绣上了与星轨对应的图案,连析木的弯刀刀柄,都浮现出模糊的星官印记。
“这是……”降娄抚摸着银锁上的晶石,触感温润,像是星核的碎片。
“星引石的力量融入了信物。”林野举起袖口,图案在微光中流转,“看来实沈的话是真的,集齐信物,才能见到星核的真形。”
宫阙望着石壁上的字迹,突然想起星核化作光点融入众人身体时的温暖。“它一直都在,只是我们没发现。”她握紧开元通宝,铜钱的温度与胸口的心跳渐渐同步,“我们该上去了,玄枵他们一定在担心。”
三人顺着绳索爬出古井,后院的蚀星蚁已经消失无踪,只留下满地黑色的灰尘。析木正坐在石阶上包扎手臂,元朝袍服的破洞被草草缝补过,见他们出来,立刻抛过来三个瓷瓶:“疗伤的药膏,快涂上。”
颜黠的身影已经完全凝实,金红色的裙摆比以往更亮,她正用灵力安抚受惊的玄枵和娵訾,寿星躺在竹椅上,脸色虽依旧苍白,但呼吸平稳了许多。
“蚁后解决了?”颜黠迎上来,目光落在宫阙手臂的咬痕上,眉头立刻皱起,“怎么伤成这样?”
“小伤而已。”宫阙笑着摆手,将井底的发现告诉众人,“现在信物都被星引石的力量强化了,只要集齐十二件,就能召唤星核的真形。”
玄枵突然站起身,银发带在风中飘动:“我知道鹑首的信物在哪!”他从怀里掏出张泛黄的纸,“这是她三百年前留下的字条,说她的罗盘藏在终南山的道观里,还说‘星核现世时,需借北斗之力校准星轨’。”
“终南山?”析木摸了摸下巴,“那地方离这可不近,山路又难走。”
“我去吧。”林野突然开口,青布衫的袖口在光中闪了闪,“我的信物与星轨的联系最紧密,或许能感应到罗盘的位置。”
宫阙刚要说话,就被他按住肩膀:“你留在这里,守护聚星阁和寿星。玄枵和析木跟我去,人多反而累赘。”他顿了顿,声音压低,“而且我总觉得,蚀星蚁的出现不简单,恐怕还有人在暗中盯着我们。”
宫阙明白他的意思。实沈的替身已灭,蚀星蚁却突然破封,这背后一定有推手。她点了点头:“注意安全,随时传讯。”
林野笑了笑,转身与玄枵、析木准备行装。降娄将银锁塞进林野手里:“这个能帮你感应邪物,遇到危险就捏碎它旁边的晶石。”
颜黠则往林野的行囊里塞了些桂花糕:“路上充饥,别像上次似的饿肚子。”
三人出发时,夕阳正染红聚星阁的飞檐。林野回头望了宫阙一眼,青布衫的身影在余晖中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山道尽头。
接下来的三天,聚星阁异常平静。宫阙每日都会登上阁楼最高处,用开元通宝感应星轨的动向,铜钱的光芒越来越亮,似乎在呼应着远方的气息。降娄帮着颜黠打理阁中事务,素色布裙的身影穿梭在桂树间,比以往开朗了许多。娵訾则守在寿星身边,用灵力一点点修复他受损的身体。
第四天清晨,宫阙正在擦拭星图,颈后的红绳小辫突然剧烈跳动。灯灵的声音带着急促:“快……快看星轨!”
她冲到窗边,只见东方的天空中,北斗七星的光芒异常明亮,其中一颗星的光尾拖得很长,直指终南山的方向——是林野他们!
“他们找到罗盘了!”宫阙激动地喊道。
颜黠和降娄也跑了过来,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北斗星的光芒突然汇聚成一道光柱,与聚星阁地基深处的蓝光遥相呼应。整座阁楼开始轻微震动,梁柱上的星纹重新亮起,像在欢迎某种力量的回归。
“星核要显形了!”降娄的银锁发出嗡鸣,与天空的光柱共鸣。
地基深处传来沉闷的响声,像是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正在苏醒。宫阙跑到后院的古井边,只见井底的苔藓越来越亮,一道蓝色的光柱从井底喷涌而出,直冲云霄。光柱中,无数蓝色的光点汇聚、旋转,渐渐凝聚成一颗拳头大小的晶石——正是星核的真形!
它比记忆中更亮,表面流动着星轨的纹路,悬浮在井口上方,散发出温暖而强大的力量。
“成功了……”宫阙喃喃道,眼眶一热。
就在这时,天空中的北斗光柱突然扭曲,林野三人的气息在光中变得微弱。宫阙的心猛地一沉,抓起开元通宝冲向门口:“他们出事了!”
颜黠和降娄对视一眼,立刻跟了上去。她们都明白,星核现世的瞬间,也是最危险的时刻。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眼睛,终于要露出獠牙了。
终南山的方向,隐约传来析木的怒吼和玄枵的惊呼。宫阙握紧手中的开元通宝,黄色裙摆的金线在风中猎猎作响。无论前方有什么在等待,她都必须去面对——为了林野,为了星核,也为了三百年前未完的约定。
赶往终南山的路比想象中更难走。山路被昨夜的暴雨冲刷得泥泞不堪,黄色裙摆沾满了泥点,金线却依旧顽强地闪烁着,像宫阙此刻紧绷的心弦。
“星核的光芒在减弱。”降娄紧紧攥着银锁,素色布裙被树枝划破了好几处,“他们一定遇到了麻烦。”
颜黠的金红色身影在前方开路,裙摆扫过带刺的灌木丛,留下道道白痕:“前面就是鹑首说的道观,烟筒里没冒烟,不对劲。”
道观的朱漆大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股淡淡的血腥味。宫阙推门而入时,脚边踢到了个东西——是玄枵的银发带,上面沾着暗红色的血迹。
“玄枵!”宫阙的心沉到了谷底,顺着血迹往大殿跑。
大殿里一片狼藉,供桌被劈成两半,地上散落着折断的箭羽。析木靠在香案旁,元朝袍服被血染透,弯刀掉在脚边,刀刃上缠着根黑色的布条。
“你们来了……”析木的声音虚弱,看到宫阙时眼中闪过一丝光亮,“林野他……被掳走了……”
“谁干的?”颜黠扶起他,金红色的灵力注入他体内,“玄枵呢?”
“是鹑首。”析木咳了口血,“我们找到罗盘时,她突然从神像后面出来,说要‘净化’星核,还说林野是‘星轨的污点’……玄枵为了护我们,被她打下了山崖……”
鹑首?那个失踪已久的星官?
宫阙只在古籍的插画上见过她——穿宋朝襦裙,手里总拿着个黄铜罗盘,据说能测算未来的星象。可析木的描述里,她更像个偏执的疯子。
“她往哪走了?”降娄的银锁突然发烫,指向道观后院的小路,“银锁说,林野的气息往那边去了。”
后院的石阶上,果然有新鲜的脚印,一路延伸向密林深处。脚印旁散落着几片青布衫的碎布,显然是林野挣扎时留下的。
“追!”宫阙捡起析木的弯刀,黄色裙摆的金线突然暴涨,“就算追到星轨尽头,我也要把他抢回来!”
密林深处弥漫着雾气,与落星坡的瘴气不同,这里的雾带着股奇异的甜香,吸入后让人头晕目眩。降娄的银锁不断发出警示,每当有雾气靠近,锁上的晶石就会亮起红光。
“这是‘迷魂雾’。”颜黠捂住口鼻,金红色裙摆的光芒弱了几分,“鹑首的罗盘能操控雾气,我们得尽快找到她的阵眼。”
宫阙突然停下脚步,开元通宝在掌心剧烈震动。她望向雾气最浓的地方,那里隐约有座石塔,塔尖插在云端,塔身缠绕着黑色的锁链——正是古籍里记载的“锁星塔”,三百年前用来关押犯了星规的星官。
“她把林野关在塔里了!”宫阙的声音带着颤抖,“塔身上的锁链……是用蚀星蚁的壳做的!”
蚀星蚁的壳坚硬无比,连星力都能隔绝。林野被关在里面,根本无法动用灵力。
“塔门有阵法。”降娄的银锁指向塔基,“那里刻着星轨图,必须用对应的信物才能打开。”
宫阙看向塔基,果然刻着十二星官的符号,其中“析木”和“玄枵”的位置是空的,显然鹑首早就料到他们会来。
“我来试试。”宫阙将开元通宝按在“星纪”的符号上——虽然星纪已散,但他的力量残留在星核里,或许能蒙混过关。
铜钱与符号相触的瞬间,石塔突然震动,锁链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塔门缓缓打开一条缝隙,露出里面的景象:林野被吊在塔顶,青布衫被锁链勒出深深的血痕,鹑首正站在他面前,手里的罗盘泛着黑光,对准他的胸口。
“你果然来了。”鹑首转过身,宋朝襦裙的裙摆扫过地上的符文,“宫月的转世,正好用你的血来祭塔,彻底净化这个污点。”
“他不是污点!”宫阙的声音带着怒火,黄色裙摆的金线如利剑般射向鹑首,“三百年前的事,不是他的错!”
鹑首冷笑一声,罗盘转动,雾气突然变得浓稠,将宫阙等人团团围住。“错没错,不是你说了算。当年若不是他放走宫月,星轨怎会崩塌?蚀星蚁怎会破封?”
她的罗盘突然指向降娄:“还有你,降娄的后人,忘了你母亲是怎么死的吗?就是被林野的星力误伤的!”
降娄脸色骤变,银锁“当啷”掉在地上。母亲临终前确实说过,伤她的人穿青布衫,手里有枚开元通宝……
“你撒谎!”颜黠挡在降娄身前,金红色裙摆爆发出光芒,“林野不是那样的人!”
“是不是,让他自己说。”鹑首猛地扯动锁链,林野痛呼一声,嘴角溢出鲜血。
宫阙看着他痛苦的模样,突然想起落星坡的重逢,想起桂花酒里的星尘,想起他说“我在星轨交汇的地方等你”。那些温暖的记忆化作力量,涌入开元通宝。
“我相信他。”宫阙的声音穿透雾气,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无论三百年前发生过什么,现在的林野,值得我相信。”
开元通宝突然爆发出耀眼的蓝光,与塔基的星轨图共鸣。那些空着的符号开始发光,析木和玄枵的气息顺着光芒传来——他们没死!
“不可能!”鹑首的罗盘剧烈震动,雾气开始消散,“玄枵明明被我打下山崖……”
“山崖下有星泉,正好解了你的迷魂雾。”玄枵的声音从塔后传来,银发带如银蛇般窜出,缠住鹑首的手腕。析木的弯刀紧随其后,劈向罗盘。
混乱中,宫阙趁机冲进塔内,用开元通宝斩断锁链。林野掉下来的瞬间,她稳稳地接住他,青布衫的血染红了她的黄色裙摆,像开了朵绝望的花。
“我就知道……你会来。”林野的声音微弱,却带着笑意。
宫阙刚要说话,就见鹑首的罗盘突然炸开,黑色的光芒笼罩整座石塔。塔身上的锁链疯狂收缩,将所有人困在其中。
“既然你们执迷不悟,那就一起陪葬!”鹑首的声音带着疯狂,“锁星塔会带着你们沉入星轨深处,永远不见天日!”
石塔开始下沉,塔身的裂缝越来越大。宫阙抱着林野,看着不断逼近的地面,突然握紧了他的手。
“别怕。”林野的指尖轻轻拂过她的脸颊,“我们还有星核。”
宫阙望向掌心的开元通宝,它正与林野胸口的星核微光呼应,散发出温暖的光芒。或许,这一次,他们能创造新的结局。
石塔下沉的速度越来越快,塔身的裂缝中不断涌入星轨深处的寒气,冻得人指尖发麻。鹑首被玄枵的银发带紧紧捆在角落,宋朝襦裙沾满了灰尘,嘴里还在念叨着“净化星轨”,眼神却渐渐涣散。
“这样下去不行!”析木用弯刀撑住摇晃的石壁,元朝袍服上的血渍已经冻成了硬块,“塔底的星砂越来越厚,再往下沉,我们都会被星力碾碎!”
宫阙抱着林野靠在相对稳固的石柱旁,黄色裙摆被寒气浸得僵硬,金线却顽强地亮着,勉强抵御着不断渗入的寒气。林野的呼吸很轻,胸口的星核微光忽明忽暗,显然消耗了太多力气。
“开元通宝……”林野的声音带着气音,指尖指向宫阙掌心的铜钱,“它能引动星核……试试……”
宫阙立刻将铜钱按在他胸口。开元通宝与星核微光相触的瞬间,爆发出一圈蓝色的光晕,将众人笼罩其中。下沉的速度骤然减缓,塔壁的裂缝也不再扩大,连刺骨的寒气都被挡在了光晕之外。
“有用!”降娄惊喜地喊道,银锁上的晶石与光晕共鸣,发出清脆的响声。她跑到鹑首面前,素色布裙在光晕中飘动,“鹑首大人,你醒醒!你看看我们,我们不是星轨的污点!”
鹑首的眼神动了动,似乎想起了什么,喃喃道:“月……宫月……”
“三百年前的事,不是林野的错。”宫阙的声音透过光晕传过去,清晰而坚定,“是实沈为了镇压蚀星蚁,故意让你误会他。你看,这是星核,它记得所有真相。”
她将开元通宝高高举起,铜钱的蓝光中浮现出三百年前的画面:实沈拉着鹑首的手,指着星轨图上的蚀星蚁巢穴,低声说着什么;林野站在宫月身后,将开元通宝塞进她手里,眼神里满是不舍;而鹑首的罗盘,正被实沈悄悄拨动着指针……
“是我……错了……”鹑首的眼泪混着灰尘滑落,宋朝襦裙剧烈颤抖,“实沈说……只要封印林野,蚀星蚁就不会破封……我信了她三百年……”
玄枵松开银发带,走到她面前,声音难得地温和:“现在醒,还不晚。”
石塔突然剧烈震动,塔底传来“咔嚓”的断裂声。析木探头往下看,脸色骤变:“星砂层下面是空的!我们要掉进星轨裂隙了!”
光晕外的星砂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塔壁的裂缝再次扩大,这一次,连开元通宝的蓝光都开始晃动。
“必须弃塔!”林野挣扎着站起身,青布衫的血痕在蓝光中格外刺眼,“星轨裂隙里有股向上的星流,我们顺着它能出去!”
鹑首突然站起身,从怀里掏出个黄铜罗盘,正是她的本命信物:“用我的罗盘定位星流!它能感应到最安全的路径!”
罗盘在她掌心转动,指针最终指向塔壁的一道裂缝。那里的星砂流得最慢,隐约能看到外面闪烁的星光。
“我来开路!”析木挥刀劈开裂缝,星砂瞬间涌进来,被蓝光挡在外面,“快!按罗盘指的方向跳!”
玄枵第一个跳出去,银发带在空中划过弧线,稳稳地抓住了一缕星流;降娄紧随其后,银锁的光芒在星流中格外醒目;鹑首犹豫了一下,宫阙推了她一把:“快走!真相需要你去告诉实沈!”
鹑首的身影消失在星流中的瞬间,石塔猛地一沉,蓝光的范围急剧缩小。林野将宫阙往裂缝外推:“你先跳!我随后就到!”
“一起走!”宫阙死死攥着他的手,黄色裙摆与他的青布衫缠在一起。
“听话!”林野的眼神异常坚定,突然将开元通宝塞进她掌心,“带着它,星核会护着你!”
他猛地松开手,同时用最后的力气将宫阙推出裂缝。宫阙在空中回头,看到林野的身影被突然扩大的裂缝吞噬,石塔在星轨裂隙中轰然崩塌,化作无数碎片。
“林野——!”
宫阙的哭喊被星流的呼啸淹没。她下意识地握紧开元通宝,铜钱爆发出强烈的蓝光,将她包裹着,顺着星流向上飘去。周围是璀璨的星轨,无数星辰在身边流转,像三百年前宫月仰望过的夜空。
颈后的红绳小辫突然绷紧,灯灵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清晰:“他没走……他在星核里……”
宫阙猛地低头,只见掌心的开元通宝正在发烫,蓝光中隐约能看到林野的身影,正对着她微笑。
“我在星核里等你。”他的声音透过铜钱传来,温柔而坚定。
星流将她托得越来越高,远处传来玄枵和降娄的呼喊。宫阙抹掉眼泪,握紧手中的开元通宝,眼中重新燃起光芒。
她知道,这不是结束。林野还在,星核还在,那些跨越三百年的羁绊,终将在星轨的尽头,迎来真正的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