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模拟考试的成绩单贴在教室后面的公告栏前，围着一圈窃窃私语的学生。
“江辰这次怎么才第十名？” “不会吧，他数学最后两道大题都没做完？” “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林见清挤进人群，在成绩单上寻找自己的名字。第二十五名，比上次进步了五名。这本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但他的目光却牢牢锁定在江辰的名字上——那个从未跌出过前三的名字，此刻突兀地停留在第十的位置。
他回头看向江辰的座位。江辰正低头写着什么，侧脸平静得仿佛周围的议论与他无关。
午休时分，见清在图书馆的角落找到了江辰。他面前摊着一本厚厚的习题集，笔尖在纸上快速移动，但仔细看去，那些演算杂乱无章，毫无他平日里的条理。
“你怎么了？”见清在他对面坐下，轻声问道。
江辰笔尖一顿，抬起头，眼里有掩饰不住的疲惫：“没什么，这次没考好而已。”
“不只是没考好吧？”见清伸手按住他还在无意识涂画的手，“你从来不会犯这种错误——最后两道大题，你明明给我讲过类似的题目。”
江辰沉默了片刻，收回手，合上习题集：“那天状态不好。”
“是因为我们的事吗？”见清压低声音，“如果你觉得压力太大...”
“不是。”江辰打断他，语气有些生硬，随即又软了下来，“对不起，我只是...需要调整一下。”
见清看着他眼下的青黑，心里一阵揪紧。这些天来，他们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表面的一切正常，在无人的角落短暂地相拥，在众人面前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但显然，有什么东西正在失控。
“今晚别去天台了。”见清说，“你早点回宿舍休息。”
江辰摇摇头：“说好要给你讲物理的。”
“我可以问老师。”见清坚持道，“你需要休息。”
“我说了不用！”江辰的声音突然提高，在安静的图书馆里显得格外突兀。周围几个学生抬起头看向他们。
江辰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对不起...我只是...需要你在我身边。”
那一刻，见清在江辰眼中看到了某种近乎绝望的依赖，这让他感到一种甜蜜的心疼，同时也有一丝不安的预感。
晚自习时，江辰的状态似乎恢复了正常。他专注地做着题，偶尔侧头对见清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但见清注意到，他的笔尖在同一道题上停留了太久。
下课前，江辰递过来一张纸条：
【老地方见。】
夜色中的天台比往常更凉一些。江辰靠在栏杆上，望着远处闪烁的霓虹，背影在夜色中显得单薄。
“我爸妈希望我考北京的学校。”他突然开口，声音平静，“他们连专业都帮我选好了。”
见清心里一沉：“那你呢？你想去哪里？”
江辰转过身，眼里映着城市的灯火：“我不知道。我以前从来没有选择的权利。”
“所以你这次故意考砸了？”
江辰没有回答，但沉默本身就是答案。
“你不能这样，江辰。”见清走近一步，“你不能因为我们的事就放弃你的未来。”
“我的未来？”江辰轻笑一声，带着苦涩，“如果没有你，那还是我的未来吗？”
这句话像一块石头投入见清心中，激起层层涟漪。他从未想过，江辰对他的感情已经深到可以影响人生抉择的地步。
“我们才刚起步，”见清斟酌着用词，“你不该为了我改变这么重要的决定。”
“那你呢？”江辰看向他，“你会为了我改变你的志愿吗？”
见清语塞。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在他的认知里，高考志愿应该只与分数和理想有关，而不是刚刚萌芽的感情。
“看吧，”江辰的声音低了下来，“你也不会。”
那个晚上，他们在天台上站了很久，却再没有更多的交谈。离开时，江辰轻轻抱了抱见清，这个拥抱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用力，却也更加短暂。
“别担心，”江辰松开他，语气恢复了平静，“我会处理好的。”
接下来的几天，江辰似乎真的恢复了正常。他重新拿回了物理小测的第一名，在课堂上流畅地回答老师的提问，甚至开始组织学习小组帮几个同学补习弱科。
但见清能感觉到有什么不一样了。江辰的笑容更加频繁，却很少抵达眼底；他依然会在无人的角落牵起见清的手，但那触碰总是匆匆结束；他变得更加专注学习，仿佛要把所有时间都填满，不留一丝空隙。
周五的数学课上，老师宣布了一个消息：“下周三举行全市联考，这次成绩会录入系统，作为高校招生的重要参考。希望大家认真对待。”
下课后，江辰拦住要出去的见清：“今晚能见面吗？我给你押几道题。”
见清看着他眼中的期待，点了点头。
晚上的图书馆后门，江辰拿出几张手写的试卷：“这是我根据近几年联考趋势整理的必考题，你重点看一下。”
见清接过那些写得密密麻麻的纸，心里一阵温暖：“谢谢。”
“不用谢，”江辰微笑，“我希望你能考好。”
他们并肩坐在长椅上，江辰耐心地讲解着每一道题的解题思路。他的声音在夜色中低沉而清晰，见清偶尔侧头看他，发现他讲解时的专注神情与往常无异。
“这道函数题，”江辰指着纸上的最后一题，“很可能会考。它的关键是...”
他的话突然停住，目光望向见清身后。见清回头，看见张伟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一本小说，一脸惊讶地看着他们。
“你们...在这儿学习？”张伟走过来，语气里带着不可思议，“这么暗的地方，看得清吗？”
江辰迅速收起试卷，语气平静：“刚好碰到，讨论一道题。正要回去。”
张伟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最后落在见清还没来得及收起的草稿纸上：“这么用功，难怪见清这次进步这么大。”
那一刻，见清感到一种莫名的心虚，仿佛他们刚才不是在讲题，而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回宿舍的路上，张伟搭着见清的肩膀，低声说：“江辰最近怪怪的啊。”
见清心里一紧：“怎么了？”
“说不上来，”张伟摇摇头，“就是感觉他比以前更...更拼命了。刚才在那么暗的地方还给你讲题，也太夸张了吧。”
见清没有接话。他知道江辰的异常，却无法向任何人解释。
临睡前，他收到江辰的消息：
【别担心张伟的事，他不会多想。】
见清盯着那条消息，突然意识到，江辰一直在扮演着一个完美的角色——完美学生，完美朋友，甚至试图成为完美恋人。而他所有的压力和异常，都被小心翼翼地隐藏在平静的表象之下。
他回复道：
【我不担心他。我担心你。】
片刻后，江辰回复：
【我很好。睡吧，明天见。】
见清放下手机，却无法入睡。窗外的霓虹灯规律地闪烁着，像一个永不疲倦的守夜人。而在霓虹的间隙中，星光黯淡，几乎看不见。
他突然想起江辰说过的那句话：“太多的光，反而让我们看不到真正重要的东西了。”
而现在，他担心的是，在高考这道强光之下，他们是否还能看清彼此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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