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昌河离开后的落霞镇,仿佛一下子安静了许多。济世堂的日常依旧,看诊、抓药、采药,循环往复。魏姝留在药庄,一面继续研究适合未来各据点使用的简易阵法,一面协助白鹤淮处理些杂事,偶尔会与萧朝颜逗趣,或是与白鹤淮探讨医理时提出些跳脱却颇有见地的想法。
这日午后,药庄难得清闲。魏姝坐在院中石凳上,指尖萦绕着几缕若有若无的黑色煞气,正在尝试将一道隐匿气息的小型阵法刻录到普通的玉牌上,以期日后能配发给核心成员。阳光透过枝叶缝隙洒下,在她专注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忽然,她怀中那枚用于与苏昌河传讯的黑色玉符微微发热,传来一阵极其微弱的断断续续的波动。这不是正式传讯,更像是某种情绪和场景的碎片式泄露。
魏姝心神微动,凝神感知,脑海中隐约浮现出一幅画面:一间看似普通的客栈房间内,苏昌河懒散地靠在椅背上,面前站着一个面色惶恐,不断擦着汗的肥胖商人,而他指尖,那枚熟悉的铜钱正以一种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翻转,带着冰冷的杀伐之气。
同时,一丝混杂着不耐烦、戏谑以及“这点小事也来烦我”的意念传递过来。
魏姝唇角不自觉微微扬起。看来,大家长“谈价钱”的过程,并不那么愉快。她想了想,放下手中刻到一半的玉牌,将一缕带着安抚与清心效果的灵力波动,透过玉符的联系,轻轻地传递了过去。她什么也没说,但这无声的回应,仿佛在说:“知道了,静心。”
远在百里之外客栈中的苏昌河,正被那商人喋喋不休的讨价还价弄得心头火起,指尖铜钱翻飞的速度越来越快,就在那商人快要吓瘫之时,一股清凉平和的气息忽然如微风般拂过心田,让他翻腾的躁意瞬间平息了不少。
苏昌河微微一怔,翻飞铜钱的手指顿住,眼底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一种更深沉难辨的情绪。他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腰间毫无异状的母符,再看向那商人时,脸上又挂起了那抹令人胆寒的邪气笑容,只是语气轻松了许多:“王老板,我的耐心有限。这个数,行,还是不行?”
几日后,落霞镇来了几个生面孔。他们穿着普通的行商服饰,言行举止却透着一股与小镇格格不入的精干与警惕,在镇上唯一的客栈住下后,便看似随意地四处走动,目光尤其在几家店铺和济世堂附近逡巡。
魏姝第一时间便察觉到了异常。这些人身上带着淡淡的江湖气,虽然刻意收敛,却瞒不过她的感知。她并未声张,只是暗中提醒了白鹤淮和苏暮雨,让他们近日多加留意,自己则更加深居简出。
然而,麻烦还是找上了门。这日,一个面容蜡黄,捂着肚子呻吟的汉子被同伴搀扶着来到济世堂。
“大夫,快给我兄弟看看!不知吃坏了什么,上吐下泻!”那同伴嗓门极大,眼神却闪烁不定。
白鹤淮上前正要诊脉,那“病人”却突然暴起,袖中滑出一把短刃,直刺白鹤淮心口!速度之快,角度之刁钻,绝非普通毛贼!与此同时,他的同伴以及门外瞬间又涌入两人,目标明确,直扑在后堂听到动静正要出来的苏暮雨!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电光火石之间!
一直隐在帘幕后的魏姝眸光一冷。她并未动用灵力或笛音,那太过显眼。只见她足尖看似随意地在地面一碾,几颗不起眼的小石子被巧劲激起,如同长了眼睛般,带着破空之声,精准无比地打在两名袭击者持刀的手腕穴道上!
两人手腕剧痛酸麻,短刃瞬间脱手。几乎在同一时间,苏暮雨已侧身避开另一人的攻击,并指如剑,点在那人肋下,那人闷哼一声,软倒在地。而攻击白鹤淮的那名“病人”,则被白鹤淮本能般甩出的银针封住了手臂穴道,动作一滞,已被苏暮雨反手制住。
瞬间,四名袭击者全部被制服。整个过程不过呼吸之间,快得连在门外望风的那几人都没反应过来。
魏姝依旧隐在帘后,仿佛从未出手。她心中雪亮,这些人,试探的成分居多,并非死士。看来,暗河“覆灭”后,依旧有人不放心,在四处探查可能的漏网之鱼。落霞镇,也不再是绝对的安全之地。
她悄无声息地退回自己房间,立刻通过玉符,将方才发生的一幕以及那几名袭击者的体貌特征、所用招式等关键信息,凝聚成一道清晰简短的意念,传递了出去。
百里之外,刚以铁血手段“谈”妥了一处铺面的苏昌河,正把玩着新到手的房契,感受到玉符传来的讯息,他脸上的慵懒笑容瞬间收敛,眼底闪过一丝冰冷的厉色。他走到窗边,望着落霞镇的方向,指尖的铜钱停止了转动。
“看来,有些苍蝇,总是闻着味就来了。”他低声自语,笑容里充满了危险的气息,“也好,正好用你们,试试新刀的锋芒。”
他转身,对身后阴影处吩咐道:“去查清楚,是哪家派来的不开眼的东西。手脚干净点,别吓到镇上的乡亲们。”
是夜,那几名住在客栈的行商及其在外接应的同伙,便悄无声息地消失了,仿佛从未在落霞镇出现过。镇子依旧宁静,只有夜风拂过树梢的沙沙声。
济世堂内,魏姝收到苏昌河传回的一道简短意念,只有一个字:“妥。”
她放下玉符,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沉静的夜色。她知道,苏昌河已经处理干净了手尾。这种无需多言,遥相呼应的默契,让她心中安定,同时也意识到,前路的风波恐怕不会少。但,似乎也没那么可怕。
她摸了摸袖中那个装着舆图和信物的玄色锦囊,目光变得更加坚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