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城的秋意愈发浓重,宫墙下的梧桐叶落了一地,如同铺了层金色的地毯。微子衍称帝已有半月,城中秩序渐渐恢复,百姓脸上的惶恐稍减,只是看向宫城的目光中,总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疏离。
这日,微子衍派出的使者灰头土脸地回到朝歌,带回了姜子牙冰冷的答复——“商朝气数已尽,唯有投降一途,别无他谈”。
消息传入宫中,微子衍坐在龙椅上,手中的和谈文书被捏得皱巴巴的。他本想以仁德感化西岐,却没想到姜子牙如此决绝。殿内的大臣们面面相觑,谁也说不出话来,空气中弥漫着绝望的气息。
“陛下,西岐欺人太甚!”一名武将按捺不住,怒声说道,“臣愿率军出战,与他们拼了!”
微子衍摆了摆手,脸上满是疲惫:“不可。我军新败,士气低落,此时出战,无异于以卵击石。”他看向殷郊与殷洪,眼中带着一丝期盼,“二位殿下有何良策?”
殷郊皱眉道:“姜子牙心意已决,和谈无望。如今只能加固城防,召集各地残部,做殊死一搏。”
殷洪补充道:“西岐虽势大,但劳师远征,粮草难继。我们只需坚守不出,拖延时日,他们自会退去。”
两人的建议虽稳妥,却透着一股被动挨打的无奈。微子衍叹了口气,点了点头:“便依二位殿下所言。”
然而,事情的发展远超他们的预料。
三日后,西岐大军再次兵临城下,这一次,姜子牙动用了秘法,祭出无数法宝,猛攻朝歌四门。城防在法宝的轰击下摇摇欲坠,士兵伤亡惨重,惨叫声不绝于耳。
微子衍站在城头,看着城外如同潮水般的敌军,脸色惨白,双手止不住地颤抖。他从未经历过如此惨烈的战事,心中的恐惧渐渐压过了坚守的决心。
“陛下,东门快守不住了!”
“南门告急,黄将军战死了!”
坏消息接连传来,如同重锤般砸在微子衍心上。他猛地后退一步,瘫坐在地上,失魂落魄地喃喃道:“守不住了……真的守不住了……”
殷郊见状,怒声道:“陛下!此时岂能动摇军心?!”
微子衍却像是没听到一般,突然爬起来,朝着城下大喊:“姜丞相!我愿投降!我愿献城投降!”
城头上的朝歌士兵听到这话,瞬间愣住了,士气一落千丈。一些士兵甚至放下了武器,眼中充满了绝望。
“不可!”殷洪厉声喝道,分水扇一挥,一道水墙挡住了微子衍想要下城的去路,“陛下若降,城中百姓必遭屠戮!您对得起列祖列宗吗?!”
就在这时,一道苍老却依旧威严的声音从后方传来:“说得好!我殷商的男儿,只有战死的英烈,没有投降的懦夫!”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帝辛在几名老内侍的搀扶下,缓缓走上城头。他依旧须发皆白,却挺直了脊梁,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龙袍,此刻竟透出一股凛然正气。
“父皇!”殷郊与殷洪皆是一惊。
微子衍看到帝辛,脸色大变:“陛下,您怎么来了?如今……”
“如今朝歌危在旦夕,朕这个亡国之君,岂能坐视不理?”帝辛打断他,目光扫过城头上的士兵,声音虽沙哑,却带着一股奇异的力量,“将士们!我知道你们怕!朕也怕过!怕失去这江山,怕对不起先祖!可你们看看城下,那些西岐兵,他们想要的不仅仅是朝歌,是我们殷商的土地,是我们的妻儿老小!”
他指着城下的西岐大军,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当年是朕糊涂,宠信妖妃,害了忠良,才有今日之祸!但你们没有错!你们是殷商的好儿郎!今日,朕便与你们一同守城!能守一时,便守一时!能杀一人,便杀一人!让西岐知道,我殷商还有血性!”
士兵们被帝辛的话感染,眼中渐渐燃起了斗志。是啊,他们退无可退,身后是家人,是家园,唯有死战!
“愿随陛下死战!”
“死战!死战!”
呐喊声震彻云霄,压过了城外的厮杀声。
帝辛看着士气重新凝聚的士兵,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看向瑟瑟发抖的微子衍,冷冷道:“兄长,这帝位,你坐不稳,还是还给朕吧。”
微子衍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在帝辛凌厉的目光下,低下了头,瘫软在地。
帝辛不再看他,从怀中取出一枚玉玺,高高举起:“传朕旨意,即日起,朕重登帝位!凡有功者,赏!退缩者,斩!”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城头上的士兵们跪倒一片,山呼万岁,气势如虹。
殷郊与殷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随即化作坚定。或许,只有这个曾经犯下滔天过错,却也最懂殷商血性的男人,才能在绝境中,唤醒这这座城最后的斗志。
“阿洪,随朕守东门!”帝辛将玉玺交给身边的内侍,拿起一把长剑,尽管握剑的手在颤抖,眼神却异常坚定。
“是!”殷洪化作胡鸿玥的形态,九尾舒展,玄仙境的威压再次弥漫开来。
“殷郊,你去守南门!”
“臣遵旨!”殷郊手持雌雄剑,转身离去。
城头上,帝辛拄着长剑,望着城下的西岐大军,脸上露出一抹决绝的笑容。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能在死前为殷商做些什么,也算弥补了当年的过错。
姜子牙在城下看到城头上的帝辛,以及重新凝聚的士气,眉头紧锁。他没想到,这个早已被打垮的纣王,竟还有如此号召力。
“加大攻势!”姜子牙沉声道,“今日务必破城!”
西岐大军的攻势更加猛烈,法宝的光芒照亮了半边天。朝歌城头的士兵在帝辛的感召下,悍不畏死,用血肉之躯抵挡着敌军的进攻。
胡鸿玥的九尾在东门翻飞,冰棱与狐火交织,杀得西岐士兵寸步难行。殷郊在南门浴血奋战,雌雄剑饮血无数,身上添了数道伤口,却依旧屹立不倒。
帝辛亲自擂鼓,鼓声沉闷而有力,敲击在每个士兵的心上,支撑着他们疲惫的身躯。
这场攻防战,从清晨持续到黄昏,又从黄昏持续到深夜。朝歌城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倾覆,却又奇迹般地一次次挺了过来。
当第一缕晨曦再次照亮战场时,双方都已是强弩之末。西岐大军暂时撤退,留下满地的尸体,朝歌城头也已是一片狼藉,活着的士兵寥寥无几,却都用布满血丝的眼睛,警惕地望着城外。
帝辛拄着鼓槌,站在城头,望着东方渐亮的天色,忽然咳出一大口鲜血,倒了下去。
“父皇!”
“陛下!”
殷洪与殷郊连忙冲过去,将他扶起。
帝辛躺在殷郊怀中,呼吸微弱,看着两个儿子,眼中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好……好样的……守住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城头上一片死寂,只剩下风吹过的呜咽声。
殷洪与殷郊抱着父亲的尸体,久久不语。他们守住了朝歌,却永远失去了父亲。这个曾经让他们恨之入骨的男人,最终以一种悲壮的方式,完成了他的救赎。
远处的西岐大营,炊烟袅袅。姜子牙望着朝歌城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他知道,破城只是时间问题,但这场惨烈的坚守,让他对这个即将灭亡的王朝,多了一丝莫名的敬意。
朝歌的天,亮了。却不知,这缕晨曦,能否照亮这座孤城最后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