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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苦

疾风破魔传

林舟没说话,只是和他一起望着黑沉沉的海面。远处的航标灯依旧在闪,可那点光在两人眼里,再也不是希望的信号,只是黑暗里无关紧要的点缀。海浪拍着礁石,像是在应和他们的绝望——这世界从来不是公平的,有些人生来就带着被嘲笑的烙印,连呼吸都要小心翼翼。

雨停的时候,天边露出一点灰蒙蒙的鱼肚白。林舟把小品送回了小区门口,分别时,他摸了摸口袋,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塞给小品:“这是我上海亲戚的电话,我明天就退学走了,去那边的餐馆打工。”

小品捏着纸条,指尖的油墨都被汗浸湿了。“为什么非要走?”他的声音还有点发颤,扫把头的头发乱糟糟地贴在额前。

林舟笑了笑,可那笑意根本没到眼底,只是扯了扯嘴角:“这个四川带给我的,全是骂声和委屈。他们笑我口音,笑我穷,拿我的家庭当笑话,我真的崩溃了。”他顿了顿,看向小品的眼神软了些,“不过能在海边碰到你,有你这么个能懂我的朋友,算我运气不错。你以后……别再自己钻牛角尖了。”

看着林舟转身离开的背影,小品忽然蹲在地上哭了。林舟可以逃去上海,可他呢?他的“抄袭者”标签、“忘恩负义”的骂名,都像扎在肉里的刺,走到哪都拔不掉。那张纸条被他攥得不成样子,最后和脏污的拳套一起,塞进了书包最底层——他连联系林舟的勇气都没有,他怕自己的“晦气”连累这个唯一的朋友。

回家后,品爸品妈没问他昨晚去哪了,只是沉默地摆上早饭。餐桌上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小品扒拉着碗里的白粥,味同嚼蜡。就在这时,品妈忽然开口,语气里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欢喜:“小品,妈有个好消息告诉你,你要当哥哥了。”

“哐当”一声,小品手里的筷子掉在了地上。他猛地抬头,眼睛瞪得溜圆,包子脸瞬间失去了血色。好消息?这怎么会是好消息?他想起学校里那些人嘲笑的嘴脸,想起自己被人当成玩偶捉弄的模样,一股巨大的恐惧和痛苦瞬间将他吞没——有他这么一个“声名狼藉”的哥哥,妹妹以后会怎么样?会不会被人指着鼻子骂“你哥哥是抄袭犯”“你哥哥忘恩负义”?会不会因为他,也变成别人取乐的对象?

“你这孩子,怎么了?”品爸皱起眉,语气里带着不满。品妈也急忙说:“你别吓着,以后有妹妹陪你,不是挺好的吗?”

“不好!一点都不好!”小品猛地站起来,声音嘶哑地喊,“有我这么个哥哥,她要遭了!他们会笑话她,欺负她,就像欺负我一样!”他看着父母错愕的脸,忽然觉得无比讽刺——他们从来没问过他在学校过得好不好,没在乎过他被人怎么骂,现在却想着让他多一个“累赘”,多一个被他拖累的人。

他冲进房间,反锁了门。窗台上的向日葵已经彻底枯萎了,叶子发黄卷缩,像极了他此刻的人生。他趴在书桌上,看着那张被踩脏的拳套,陈峰说的“站稳脚跟”、林舟说的“别钻牛角尖”,都变成了笑话。

轻生的念头不再是模糊的想法,而是变得无比清晰。他想,只要他消失了,那些骂声就会停止,即将出生的妹妹也不会被他连累,爸妈也能有一个“干净”的孩子。这个念头像有毒的藤蔓,紧紧缠住他的心脏,让他喘不过气。

他慢慢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风灌进来,带着外面尘土的味道。他看着楼下来往的行人,忽然觉得很轻,轻得像一片随时会飘走的叶子。他想起林舟去上海的背影,想起陈峰被抓走时的释然,想起那些无休止的嘲笑和指责——或许,消失,才是他能做的唯一一件“对”的事。

他趴在窗台上,看着楼下背着新书包蹦跳的小孩,忽然开始疯狂地责怪自己。或许从一开始,他就不该存在于那个叫《小品一家人》的动画里。那些抄袭的骂名,不是平白无故落在他头上的——哪怕他只是个被画师创造的角色,可“小品”这个名字,早就和“抄袭”绑在了一起,他逃不掉,也挣不脱。

“我就是抄袭的……”他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小声地说,声音轻得像蚊子叫,可每一个字都像石头砸在心上。以前他还会下意识反驳,会试着解释那不是他的选择,可现在,所有的挣扎都磨成了灰烬。他甚至觉得,当初如果没有那个叫“小品”的角色,没有他加入花吃动漫的那些日子,现在的一切都会不一样。他不会被人指着鼻子骂,不会连累即将出生的妹妹,更不会像现在这样,连活着都觉得是种罪过。

那天下午,他没去学校。品爸品妈敲门喊他,他就躲在门后,死死捂住嘴不敢出声。他想起举报陈峰时的犹豫,想起海边和林舟的对话,忽然觉得自己所有的“正确选择”都是笑话。如果当初他没出声,没报警,陈峰或许还能陪着他,他至少还有一点光;如果他从一开始就乖乖听话,任由别人嘲笑,不反驳也不挣扎,是不是就不会被人变本加厉地欺负?

天黑时,他从书包里翻出那张被攥皱的纸条,打火机的火苗舔舐着纸边,看着林舟的电话号码被烧成灰烬,他反而觉得松了口气。这样也好,断了所有联系,就不会再把晦气传给任何人。他把那副脏污的拳套扔在垃圾桶里,像扔掉自己仅存的一点勇气。

接下来的日子,他彻底自暴自弃。每天背着书包出门,却在网吧的角落里待一整天,饿了就啃最便宜的面包,渴了就喝自来水。校服被蹭得满是油污,扫把头的头发粘成一绺一绺,眼睛里布满血丝。品爸品妈找到他时,他正蜷缩在网吧的沙发上,盯着屏幕里循环播放的《小品一家人》片段,弹幕里全是“抄袭狗”的骂声,他却笑得眼泪直流。

“我就是个抄袭的废物……”他抱着品妈的腿,像个迷路的孩子,却再也哭不出声,“别让妹妹跟我一样……别让她叫我哥哥……”

品妈蹲下来,想摸摸他的头,却被他猛地躲开。他缩在墙角,把自己抱成一团,像只受伤的小兽。窗外的月亮很圆,可那光亮,再也照不进他心里的黑暗——他认了,认了自己的“罪名”,也认了这糟糕透顶的人生。从他叫“小品”的那天起,他的结局,早就注定了。

品爸强行把他从网吧拖回家,锁在房间里。他趴在满是灰尘的书桌上,屏幕里还停留在《小品一家人》的画面,那个圆脸蛋扫把头的卡通形象,在他眼里变得无比刺眼。“如果当时我拒绝了呢?”这个念头突然撞进脑海——要是当初花吃动漫找他配音、拍那些抄袭桥段时,他能鼓起勇气说“不”,是不是就不会有今天的一切?

这个想法让他猛地坐起来,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开始疯狂地在网上搜“小品一家人 抄袭”的词条,看着那些列举抄袭证据的帖子,跟着评论区的人一起骂:“抄得真恶心”“这种垃圾动画就该下架”。他骂得越狠,心里越空,仿佛这样就能和那个“抄袭的小品”彻底撇清关系,可每当看到屏幕里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又觉得自己在骂另一个自己。

趁爸妈不注意,他溜出了家,不知不觉又走到了之前和林舟相遇的海边。傍晚的沙滩很安静,只有几个老人在散步。他找了块礁石坐下,怀里揣着从垃圾桶里捡回来、洗得发白的拳套,盯着海浪发呆。

“小伙子,一个人在这待多久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小品抬头,看见个穿着蓝色布衫的老人,手里拎着个装着贝壳的布袋子,正笑眯眯地看着他。他没说话,只是往旁边挪了挪。老人也不介意,坐在他身边,指着海面说:“这海啊,看着黑,其实底下全是光,只是被浪挡着了。”

小品扯了扯嘴角,语气里全是自嘲:“光在哪?我怎么没看见。我就是个抄袭的废物,走到哪都被人骂,连亲妹妹都要被我连累。”他把自己的遭遇一股脑地说出来,像倒空心里的垃圾,说得口干舌燥,眼泪也跟着掉下来。

老人没打断他,等他说完,才慢悠悠地开口:“你说的这些,确实是你罪有应得。那些抄袭的故事,不管是不是你主动要拍的,你都沾了边,这黑锅你得先扛住。”这话像巴掌,打得小品脸颊发烫。可老人话锋一转,“但罪有应得不代表要烂在泥里。你现在知道骂那些抄袭的内容,说明你心里还有是非观,这就比那些明知错还装傻的人强。”

“可他们就是觉得好玩才骂我、欺负我,我改了又有什么用?”小品猛地抬头,眼睛里满是迷茫,“他们根本不在乎我好不好,只在乎有没有乐子。”

“这个世界本来就不是纯白的,可也不是纯黑的。”老人捡起块贝壳,递到他手里,“你看这壳,外面糙得很,里面却亮堂堂的。那些人欺负你是他们的错,但你不能因为别人的错,就把自己的人生毁了。”老人顿了顿,看着他的眼睛说,“认下你以前的错,忍下现在的委屈,从此和那个动画里的‘小品’势不两立——他抄,你就守着底线;他被人骂,你就用行动告诉别人,你不是他。这样做,总会有人接受你的。”

“真的吗?”小品攥紧手里的贝壳,指尖都在发抖。他太久没听到这样的话,久到以为自己这辈子都要背着“抄袭者”的标签活下去。

老人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能做到,就有人信;你能坚持,就有人原谅。”

小品看着手里的贝壳,又摸了摸怀里的拳套,拳套上的签名虽然模糊,却好像又有了温度。他想起陈峰说的“站稳脚跟”,想起林舟离开时的嘱咐,心里那团熄灭的火,终于又冒出了一点火星。他深吸一口气,迎着海风,一字一句地说:“我能做到。”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扫把头的轮廓在沙滩上投下清晰的线条。这一次,他的脚步不再沉重,怀里的贝壳和拳套,成了他新的念想——不是光,却是能照亮脚下的石子。

重返学校后,小品剪短了扫把头,校服洗得干干净净,每天雷打不动地坐在教室第一排。张强他们还是会嘲笑他,把“抄袭犯”“忘恩负义”的外号挂在嘴边,林晓路过他座位时依旧目不斜视,班主任也从没再正眼看过他。但小品不再像以前那样躲躲闪闪,有人扔纸团过来,他就捡起来放进垃圾桶;有人阴阳怪气,他就低头刷题,那些嘲讽像落在坚硬岩石上的雨,再也渗不进他心里。

初中毕业,他没考上重点高中,去了离家很远的一所职高,学计算机维修。报到那天,他抱着简单的行李走进宿舍,四个床位已经占了三个,三个男生正围着桌子打游戏,看见他进来,眼神里的打量带着熟悉的轻蔑。“这不是那个‘动画名人’吗?怎么来我们职高混了?”一个染着黄发的男生嗤笑一声,把空饮料瓶踢到他脚边。

接下来的日子,宿舍成了第二个“阳光小学”。他的牙刷被泡在马桶里,课本上被画满丑态百出的涂鸦,甚至有人趁他不在,把他攒钱买的维修工具藏起来,逼他陪着笑脸求才肯拿出来。小品都忍了,他记得老人说的“守着底线”,每天早出晚归泡在实训室,手指被零件划得全是小伤口,却觉得比在宿舍待着踏实。

这天晚上,他刚回到宿舍,就被黄毛男生一把揪住衣领按在墙上。“听说你上课跟老师打小报告,说我们逃课?”黄毛的拳头攥得咯咯响,另外两个男生也围过来,一个抢过他手里的工具箱往地上摔,螺丝刀、电烙铁撒了一地,“抄袭的货还敢装正经,给你脸了是吧?”

“我没打小报告。”小品挣脱开,蹲下身捡工具,声音很稳,“你们逃课是自己的事,我没必要跟老师说。”

“还敢嘴硬!”黄毛一脚踩在他的手背上,疼得小品额头冒冷汗。就在这时,一直靠在床铺上玩手机的男生忽然开口了,声音淡淡的:“喂,你们过了吧。”

所有人都愣住了。那男生叫沈泽,开学一周没怎么说话,总是独来独往,大家都以为他好欺负。黄毛回头瞪他:“关你屁事?这抄袭犯就欠收拾!”

“不管他以前怎么样,你们动手就不对。”沈泽放下手机站起来,个子比黄毛还高,“都是要脸有自尊心的人,把自己的快乐建在别人痛苦上,有意思吗?”

“你他妈找抽!”黄毛恼羞成怒,挥拳就要打沈泽。沈泽侧身躲开,从口袋里掏出学生卡扔在桌子上:“我爸是沈建国,你们要是觉得打得过校长,尽管动手。”

宿舍里瞬间安静下来。黄毛拿起学生卡一看,照片旁边的姓名栏写着“沈泽”,姓氏和校长一模一样。他脸色瞬间发白,却还嘴硬:“谁信啊?我还说我是校长儿子呢!”说着就要去翻自己的书包,“我这就掏校卡给你看!”

“不用掏了。”沈泽走过去把学生卡收回来,语气平静,“上周开学典礼,我爸带我校徽的时候,你不是在台下鼓掌吗?要不要我现在给我爸打个电话,让他来认认你这个‘儿子’?”

黄毛的手僵在书包里,脸涨成了猪肝色。另外两个男生也不敢出声,默默往后退了退。沈泽没再理他们,蹲下来帮小品捡工具,把摔坏的螺丝刀放进他手里:“你的工具包最好锁起来,下次他们再闹,直接去教务处找我。”

小品捏着温热的螺丝刀,指尖微微发抖。这是第一次,有人在他被欺负的时候站出来,不是假意的接纳,不是敷衍的安慰,是实实在在地为他说话。他看着沈泽的侧脸,忽然想起海边老人说的“世界不是纯黑的”,原来那些藏在黑暗里的光,真的会在不经意间亮起来。

那天晚上,黄毛他们没再敢找事。熄灯后,宿舍里一片安静,只有窗外的虫鸣声。沈泽忽然翻了个身,看向小品的方向:“你真的是那个花吃动漫里的小品?”

小品的动作顿了顿,手里的工具包拉链“咔嗒”响了一声。他没有回避,低声应道:“是我。”黑暗里,他能感觉到沈泽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没有嘲讽,只有平静的探寻,于是他又补了一句,“以前的事,我认。那些抄袭的内容,不管是不是我能决定的,我都沾了边,该受的指责我忍了。”

“但忍不代表没底线。”他抬起头,看向沈泽的床铺方向,声音比白天更沉了些,“他们笑话我、说我,我可以当没听见;但像今天这样动手摔我东西、踩我的手,就过分了,我不能一直让着。”

沈泽轻笑了一声,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按亮屏幕照了照自己的脸,语气里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笃定:“你不用一直让。我爸是校长,这话不是吓唬他们。要是我说学校里有浑小子搞霸凌,把宿舍风气都搅脏了,要‘清洁清洁’,老师们肯定会盯着他们查。”

他顿了顿,把手机屏幕按灭,黑暗重新笼罩下来,声音却很清晰:“不是说靠身份压人多厉害,是他们本来就没理。以后他们再敢找你麻烦,不用自己扛着,直接喊我,或者去教务处报我的名字。”

小品没说话,只是把工具箱放在枕头边,一夜睡得很安稳。窗外的月光照进来,落在他剪短的头发上,柔和又明亮。他知道,以后的路还会有嘲笑,还会有委屈,但这一次,他不再是孤身一人——他有了站着的底气,也有了第一个愿意相信他的朋友。

日子渐渐步入正轨,小品在实训室的时间越来越长,指尖的伤口结了痂,再裂开,慢慢长出了厚厚的茧子。沈泽偶尔会和他一起去食堂吃饭,遇到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沈泽总会故意提高声音说:“我这室友修电脑的手艺,比外面店里的师傅还厉害。”

没等黄毛他们再找事,周三下午的自习课,校长沈建国就带着教务处的老师突袭了男生宿舍。一行人推开小品宿舍门时,黄毛正把脚翘在桌子上玩手机,地上堆着外卖盒和脏衣服。沈校长皱着眉扫了一圈,目光落在小品工具箱上的划痕和墙上的涂鸦,脸色沉了下来。

“宿舍卫生差、私藏违规电器、还有学生反映存在霸凌行为,”沈校长的声音不大,却带着威压,“从今天起,所有被举报有不文明行为的学生,集中到西教学楼的特殊班,由专人管理纪律,考核不通过的,直接记处分。”

黄毛和另外两个男生脸色惨白,低着头不敢吭声。沈校长临走前,特意看了眼站在角落的小品,目光在他沾着焊锡的手指上顿了顿,没说什么就转身离开了。宿舍里彻底安静下来,黄毛他们收拾东西时,看沈泽的眼神里全是忌惮,再也不敢有半分挑衅。

晚上实训结束,小品忍不住问沈泽:“校长是你爸,你怎么会来职高啊?以你的条件,去重点高中肯定没问题。”

沈泽正帮他整理散落的电阻零件,闻言停下动作,指尖捏着一枚小小的电容,眼神沉了沉。“其实不止是帮我爸盯风气,”他声音低了些,不像刚才那样随意,“我家是老来得子,我爸出生那会儿,奶奶就被日本鬼子害了——爷爷本来在部队当兵,后来腿被炮弹炸断,只能退下来守着我爸过活。”

小品的动作顿住了,手里的螺丝刀“嗒”地磕在实训台上。他从没听过沈泽说这些,那个总是云淡风轻的男生,眼底此刻藏着他看不懂的沉重。

“我爸命硬,靠着爷爷的抚恤金和村里人接济考上大学,后来娶了我妈——我妈是做历史研究的,专门整理日本侵华的证据。”沈泽把电容放进零件盒,声音很稳,“我从小听着这些事长大,就憋着一股劲,做什么都不能输给日本人。前段时间刷到日本的高中校园视频,那些重点高中乱得像垃圾场,打架、抽烟、霸凌样样来,我当时还骂‘不文明人的后代还是不文明’。”

他自嘲地笑了笑:“结果我爸听见了,说‘你别笑人家,我以前读的学校也这样,风气坏起来,跟国籍没关系’。我就不服气了——咱们的学校,怎么能跟那些浑浑噩噩的比?我非要来看看,真有那么乱的话,我就亲手搅一搅。我可不接受自家的学校,连被我骂过的日本学校都不如。”

“可你没必要把自己搭进来啊。”小品摩挲着耳机线,心里又酸又沉。他想起以前历史课上学过的内容,那些课本上的文字,此刻变成了沈泽家真实的伤痛,忽然觉得沈泽的“较真”一点都不奇怪了。

“不是搭进来,是该做的事。”沈泽抬眼看他,“我妈总说,忘记历史才是最可怕的。我们恨那些侵略者,是恨他们的残暴,可要是我们自己活成了仗着人多欺负人、拿别人痛苦取乐的样子,跟他们有什么区别?”

小品猛地抬头,这句话像电流窜过全身。他想起张强他们喊着“人多就是正义”的嘴脸,想起那些为了取乐把他当玩偶的日子,喉结动了动:“大家都没忘记过去的仇,真的没有。可……可有些人不知不觉就变了,他们不是坏,是懒,懒得分对错,就想着找个乐子,把自己的开心建在别人的难堪上,变成了那种很恶心的家伙。”

“所以才要有人站出来啊。”沈泽拍了拍他的肩膀,指了指他满是薄茧的手,“你靠手艺站稳,我来扫扫这些破风气,我们做的,本质上是一回事——都不想活成自己讨厌的样子。”

“搭进来不算什么。”沈泽靠在实训台边,语气很随意,“我爸教我的,要么别管,要管就管到底。以前我没遇到过真需要帮忙的,现在碰到了,总不能看着你被人欺负。”他拍了拍小品的肩膀,“再说,你修东西的手艺是真不错,以后说不定我还得靠你修电脑呢。”

特殊班设立后,宿舍的风气彻底变了。以前那些爱起哄的学生都收敛了锋芒,连走廊里遇到小品,都不会再故意阴阳怪气。但小品心里的别扭,并没完全消失。那天社团招新,有人举着“喜剧社”的牌子喊:“来啊!像小品一样给大家带来快乐!”周围的人都笑了,有人下意识朝他看过来,那些目光里没有恶意,却像细针一样扎在他心上。

他忽然蹲在路边,连沈泽递来的汽水都没接。“你说,我是不是永远都摆脱不掉‘小品’这个名字的影子了?”他低着头,声音闷闷的,“别人一听到这个名字,想到的就是动画里那个搞怪的角色,是‘抄袭’的笑话,哪怕我现在修电脑修得再好,他们也只会觉得,我本该是个供人取乐的喜剧角色。”

沈泽没说话,蹲下来陪他一起看地上的蚂蚁。“我爸以前总说,名字是别人叫的,可活成什么样,是自己选的。”他拧开汽水瓶,递到小品手里,“你看那些蚂蚁,别人叫它们‘小虫子’,可它们该搬食物搬食物,该筑巢筑巢,从来没因为别人怎么叫,就忘了自己要做什么。”

小品捏着冰凉的汽水瓶,看着蚂蚁驮着比自己大的面包屑往前爬。道理他都懂,他知道自己在变好,知道有沈泽这样的朋友,可午夜梦回,他还是会梦见动画里那个圆脸蛋的自己,被无数笑声围着,喊着“小品真逗”。

他不知道这种困惑要持续多久,就像不知道海边的浪什么时候会平息。但他慢慢站起身,把汽水灌进嘴里,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去,压下了那些翻涌的情绪。“走吧,去实训室。”他说。

夕阳把他和沈泽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的脚步很稳,可心里的那点迷茫,像没被风吹散的雾——他或许能守住自己的底线,能靠手艺站稳脚跟,却不知道要等到哪一天,别人提起“小品”这个名字时,想到的是那个修电脑的少年,而不是那个活在喜剧动画里的、供人取乐的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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