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的江城,空气像浸了水的棉絮,沉沉的压在人的胸口上
林知夏坐在出版社3楼的旧木桌前,翻动一叠泛黄的稿件。这是她新接手的“城市记忆”系列选题,整理的是十年前本地青年作家的手稿。灰尘在光束中浮动,她轻轻咳嗽两声,忽然,从一本旧笔记本中滑落一封信。
信封是淡蓝色的,边角磨出毛边,上面用熟悉到骨子里的字迹写:“知夏亲启,若你看到这封信,说明我已经走了很远了。”
她的手猛地一抖,信封跌落在地。那是许念念的字。
五年了,自从那场争吵后,她们再没说过一句话,许念念拉黑了他所有联系方式,搬出了合租屋,像一阵风消失在城市尽头。林知夏曾去他家楼下,等过三天只换来一句,别再来找我了。
她颤抖的打开了信封,字迹依旧飞扬洒脱,却带着一丝颤抖∶
许念念“知夏:
许念念我要走了,去云南,去新疆,去内蒙古,去所有我们曾经说要一起去的地方。你说你不敢辞职,怕辜负你父母对你的期望。可我等不到了,我讨厌你,明明有才华,却不敢追梦,更讨厌……你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却选择了沉默。
许念念我以为我们会是一辈子的好姐妹,可原来友情也会过期。
许念念这封信我写了很多遍了,却始终没有寄出过,但是现在我把它留在这里,也许某一天你会看到。
许念念别找我
许念念——念念”
林志夏的眼泪无声滑落,砸在“别找我”这三个字上,晕开了一片墨迹。
窗外雨声渐大,她仿佛又看见那个夏天——两个女孩坐在天台,其中一个女孩举着相机对准了晚霞,“知夏,你看,光在追我们!”
“林编辑?”同事小张探头进来“陈老师,来了,说有合作提案。”
林知夏迅速的擦干眼泪,将信封折好放入口袋:“小张,请他进来吧。”
陈屿门开,陈屿背着相机包走进来目光温和的看向了林知夏:“听说你在做“青春记忆”的专题?我这里拍了一组老城区的照片,或许你能够用的上。”
他放下了相机,不经意间露出了袖口一道旧疤痕——林知夏心头一震,那是许念念曾提起过的,她为保护相机被玻璃划伤的地方。
林知夏“你……莫非认识许念念?”
她实在是忍不住问。
陈屿陈屿动作一顿抬起眼看向了她:“你终于,想起她了吗?”
林知夏的呼吸骤然停滞,陈屿的相机包斜挎在肩上,深灰色帆布磨的发白边角处,还留着当年许念念,用蓝线缝补的痕迹——那年她们大二,这相机是陈屿见了半年家教钱买的二手货,许念念说要帮他“封印祝所有青春痘”,结果针脚歪歪扭扭倒像是得相机打了块倔强的补丁。
“陈老师……”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梅雨季的潮湿里发颤,“你怎么——”。
陈屿没接话,目光落在她攥皱的信封上,那信封的边角被眼泪洇出深色的印,许念念的字迹透过纸背洇出来洇,“别找我”这三个字像根针扎在他的眼底。他突然想起五年前的那个傍晚,许年年也是这样站在街口,背着双肩包,头发被吹的乱飞,对他喊:
许念念陈屿,要是林知夏敢哭,我就把你相机里的底片全曝光!
当时他以为那只是少女的气话,直到三天后,他收到许念念寄来的包裹,里面是他的相机,还有一卷底片,底片上全是林知夏的照片:图书馆里,他拖着塞解题的侧脸,操场边,他帮许念念系鞋带的弯腰,甚至还有他睡着时睫毛上沾着的阳光。而最后一张是许念念自己,他对着镜头笑,眼角却挂着泪,旁边写道:“替我拍下去,别让他忘了我。”
陈屿“你的专题。”陈屿把相机包放在桌上,帆布摩擦桌面发出沙沙声,“我带了胶卷,老城区的巷子还在,只是青苔长得更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