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露凝霜时,林砚秋终于踏上了青石镇的土地。
镇子比他想象中更显萧索,青石板路被岁月磨得发亮,两侧的木屋大多窗扉紧闭,偶有几家亮着昏黄的油灯,光线却像被浓重的雾气吞了大半,勉强在门前映出一小片模糊的光晕。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水汽,混着山间特有的松针味与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让他下意识握紧了腰间的罗盘。罗盘指针仍在微微颤动,只是相较于途中的剧烈摇摆,此刻多了几分滞涩,仿佛被什么东西牢牢吸附着,始终偏向镇子西北方。
“这位客官,可是来投宿的?”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旁边的屋檐下传来。
林砚秋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蓝布短褂的老者正倚着门框抽烟,烟锅里的火星在夜色中明灭。老者脸上刻满了沟壑,眼神却异常锐利,扫过他风尘仆仆的衣袍和背上的木箱时,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正是,”林砚秋拱手行礼,“在下林砚秋,途经贵地,听闻青石镇有处望归客栈,不知可否指引一二?”
老者磕了磕烟锅,指了指街尾的方向:“往前走到底便是,只是客官今夜住店,可得当心些。”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被什么听见,“这几日镇上不太平,夜里最好别出门。”
林砚秋心中一动,正要追问,老者却已转身进屋,木门“吱呀”一声关上,将所有话语都隔绝在屋内。他望着紧闭的房门,又看了看罗盘指向的西北方——那里正是街尾的方向,望归客栈想必就在那片区域。
沿着青石板路继续前行,周围的雾气愈发浓重,能见度不足三尺。耳边除了自己的脚步声,只剩下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却显得格外凄厉,像是被什么东西惊扰。走到街尾,一座两层高的木质客栈出现在眼前,门楣上悬挂着“望归客栈”的牌匾,油漆已经斑驳脱落,在雾气中透着几分破败。
推开门,一股混杂着霉味与酒气的暖风扑面而来。客栈大堂里只有寥寥几位客人,都低着头默默喝酒,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柜台后,一位中年妇人正擦拭着酒杯,见林砚秋进来,抬眼打量了他一番,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住店?单间还是通铺?”
“一间单间,麻烦了。”林砚秋放下木箱,从怀中掏出碎银放在柜台上。
妇人接过碎银掂量了一下,从抽屉里拿出一串钥匙递给她:“二楼最里面那间,钥匙上有记号。记住,亥时之后,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别开门,也别开窗。”她的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林砚秋接过钥匙,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隐约感觉到一丝寒气顺着指尖蔓延上来。他抬头看向妇人,只见她眼底深处似乎藏着一丝忧虑,却很快便被冷漠掩盖。“敢问老板娘,镇上近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他试探着问道。
妇人擦拭酒杯的动作顿了顿,随即又恢复如常:“客官只管住店便是,不该问的别问。”说完,便转过身去整理账本,不再理会他。
林砚秋不再多言,提着木箱走上二楼。楼梯木板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在寂静的客栈里显得格外刺耳。二楼的走廊同样弥漫着雾气,墙壁上的烛火忽明忽暗,将他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走到最里面的房间门口,他发现钥匙上刻着一个小小的“归”字,与门楣上的牌匾遥相呼应。
推开门,一股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房间不大,陈设简单,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窗户紧闭着,窗纸上糊着一层厚厚的灰尘。林砚秋放下木箱,走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掀开一角窗纸向外望去。窗外是一片漆黑的庭院,雾气更浓了,隐约能看到庭院角落里生长着几株枯树,枝桠扭曲,像是一只只伸向天空的鬼手。
他转身从木箱里取出罗盘,指针依旧偏向西北方,而那个方向,正是客栈后方的深山。结合老者和老板娘的告诫,林砚秋心中愈发肯定,青石镇的异常,定然与那片深山有关。他将罗盘收好,又从木箱里拿出一张黄符纸放在桌上,以备不时之需。
此时,窗外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了寂静的夜空,紧接着便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哭喊声。林砚秋心中一紧,正要起身查看,却想起老板娘的叮嘱,脚步顿在了原地。他走到门边,侧耳倾听,只听到楼下传来老板娘的呵斥声,随后哭喊声便渐渐平息,只剩下一片死寂。
林砚秋皱紧眉头,心中的疑虑越来越深。青石镇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那声惨叫又是怎么回事?他看了一眼桌上的黄符纸,深吸一口气,决定今夜先按兵不动,等明日天亮后,再去镇上打探消息,或许能找到关于失踪村民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