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服与公式

郭予童抱着那身戏服站在镜子前时，指尖都在发颤。

水红色的绉缎面料上，用银线绣着缠枝莲纹样，领口和袖口镶着圈湖蓝色的水钻，在灯下泛着细碎的光。林慧站在她身后，帮她系着背后的盘扣，声音里带着怀念

郭妈妈（养母）这是我年轻时登台唱《穆桂英挂帅》穿的，当时为了做这身，你外公跑遍了苏州的绣坊。

郭予童转了个圈，裙摆扬起好看的弧度，银线绣的凤凰仿佛活了过来，在布料上展翅欲飞

郭予童妈，这也太好看了……

她摸着袖口的水钻，眼睛亮得像落了星星。

郭妈妈（养母）好看是好看，就是有点沉。

林慧帮她理了理腰间的玉带

郭妈妈（养母）里面的衬裙加了衬板，站久了会累，上台前记得活动活动。

郭致远端着水果盘走进来，刚想说话，就被眼前的景象晃了眼。平日里穿着牛仔裤和卫衣的女儿，换上戏服后仿佛换了个人，眉眼间带着股英气，又透着少女的灵动，像从旧戏文里走出来的穆桂英，鲜活又耀眼。

郭予童爸，怎么样？

郭予童笑着问，抬手比了个持枪的姿势。

郭爸爸（养父）像模像样的。

郭致远放下水果盘，拿起手机拍了张照

郭爸爸（养父）等你演出完，我把这张照片洗出来，跟你妈当年的剧照摆在一起。

郭予童爸

郭予童别闹

郭予童脸红了

郭妈妈（养母）对了

林慧忽然想起什么，从抽屉里拿出个小盒子，

郭妈妈（养母）这个给你。里面是支银簪，簪头雕着只小小的凤凰，与戏服上的纹样相呼应，“你外婆传下来的，说是戴着登台，嗓子会更亮。”

郭予童接过银簪，冰凉的金属贴着掌心，忽然觉得心里沉甸甸的。这不仅是一支簪子，更是一份沉甸甸的期许。

回到学校时，宿舍里炸开了锅。

林乐浠我的天！童童你这是从哪个博物馆借出来的宝贝？

林乐浠围着她转了三圈，伸手想碰又不敢

林乐浠这绣工，这水钻，也太精致了吧！

顾瑾禾拿出手机疯狂拍照

顾瑾禾我得发个朋友圈，让大家见识一下什么叫‘行走的艺术品

黎宥宜晚会后台有更衣室，我帮你找了个学姐，到时候她帮你梳头化妆。对了，你唱腔练得怎么样了？要不要现在顺一遍？

黎宥宜则比较务实

郭予童点点头，走到窗边，清了清嗓子。夕阳透过玻璃照在她身上，水红色的戏服在余晖里泛着暖光。

猛听得金鼓响画角声震，唤起我破天门壮志凌云……

唱腔刚起，宿舍里的喧闹瞬间停了。她的声音清亮高亢，带着股一往无前的锐气，完全不像平日里那个会因为实验报告错个符号就懊恼半天的小姑娘。林乐浠举着手机录视频，手指都忘了动；顾瑾禾张着嘴，手里的薯片掉在桌上都没察觉；黎宥宜靠在门上，眼里闪着光，仿佛已经看到了晚会上万众瞩目的场景。

一曲唱罢，郭予童喘了口气，看向她们

郭予童怎么样？有没有跑调？

林乐浠跑调？

林乐浠猛地回过神，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林乐浠这要是跑调，那我唱歌就是噪音污染！童童，你今晚绝对能炸场！

顾瑾禾我现在就去给我那帮亲戚朋友发消息，让他们守着学校的直播！

顾瑾禾捡起薯片塞进嘴里

黎宥宜我刚收到消息，晚会的直播链接已经上了校园网首页，标题就叫‘物理系学霸跨界唱大戏’，估计今晚过后，你粉丝得破百万。”

黎宥宜笑着点头

郭予童心里有点打鼓，又有点期待。她拿出手机，想看看张云雷有没有新动态，却先收到了郭致远的消息

郭爸爸（养父）刚看了你的课表，下周三上午没课？带你去个地方。

郭予童什么地方啊？

她回了条消息。

郭爸爸（养父）保密

郭予童笑着摇摇头，爸爸总是这样，喜欢搞点小惊喜。她放下手机，开始对着镜子练习走位，抬手、转身、亮相，每个动作都反复琢磨，额角很快渗出了薄汗。

晚会当天，后台比她想象中热闹得多。各个院系的表演者穿着各式各样的服装，有的在背台词，有的在调乐器，还有的在互相补妆。郭予童坐在角落的椅子上，让学姐帮她梳头，镜子里的自己，眉眼被描得更有神采，银簪斜插在发髻上，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林乐浠别紧张，你平时练得那么好，肯定没问题。

林乐浠我们三个在第一排给你加油。

林乐浠递过来一瓶温水

顾瑾禾举着应援牌晃了晃，上面用荧光笔写着“童童最棒”，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奥特曼——那是她知道郭予童小时候喜欢奥特曼，特意加上的。

黎宥宜则在跟后台负责人确认出场顺序，回头冲她比了个“OK”的手势。

轮到她上场时，幕布还没拉开，就能听见台下嗡嗡的说话声。郭予童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里的长枪道具，冰凉的木质触感让她稍微镇定了些。

幕布缓缓拉开，聚光灯打在她身上，台下瞬间安静了。她看到台下黑压压的人群，也看到了第一排三个室友激动的脸，甚至在角落里，看到了郭致远和林慧的身影——他们竟然也来了。

音乐响起，郭予童定了定神，迈出了第一步。

郭予童“辕门外三声炮响，如同雷震……”

她的声音在礼堂里回荡，清亮又有穿透力。台下的窃窃私语渐渐消失，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她随着旋律走位，长枪在手里转得虎虎生风，水红色的裙摆扬起又落下，银线绣的凤凰仿佛真的在火光中飞舞。

唱到“我一剑能挡百万兵”时，她猛地一个亮相，眼神凌厉，台下瞬间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郭予童心里一暖，忽然想起小时候跟着视频学戏，郭致远总在旁边说

郭爸爸（养父）唱戏和做实验一样，都得下苦功夫，半点马虎不得。

原来真的是这样。那些对着镜子反复练习的日夜，那些在梧桐树下吊嗓子的清晨，那些把唱腔和公式一起记在笔记本上的时光，都在这一刻有了意义。

演出结束时，她站在台上鞠躬，台下的掌声经久不息。她看到郭致远举着手机，手好像有点抖；林慧在擦眼睛，嘴角却笑着；三个室友站在椅子上，举着应援牌使劲晃。

黎宥宜太厉害了！你没看见台下的反应，好多老师都在夸你呢！

走下台时，黎宥宜跑过来抱住她

郭予童刚想说话，手机就震个不停。打开一看，社交账号的消息提示已经99+，最新一条推送是张云雷工作室转发了她的演出片段，配文：“后生可畏，继续加油。”

下面的评论已经炸开了锅：

“辫儿哥又翻牌了！这是什么神仙互动！”

“从物理公式到穆桂英，这姐姐也太飒了吧！”

“南理学子前来报道！郭予童是我们系的骄傲！”

郭予童看着屏幕，忽然觉得眼睛有点湿。她抬头看向窗外，月光正好落在礼堂的屋檐上，像一层薄薄的霜。她想起19年前那个迷失在游乐园的小女孩，想起郭致远和林慧把她抱进家门时温暖的怀抱，想起这些年他们支持她学戏，也督促她读书，让她既能在实验室里探索宇宙的奥秘，也能在戏台上感受传统的魅力。

郭妈妈（养母）在想什么呢？

林慧走过来，递给她一条毛巾

郭妈妈（养母）快去换衣服，你爸说带你去吃夜宵。

郭予童好……

郭予童抱住她，声音有点哽咽

郭予童谢谢你们。

郭妈妈（养母）傻孩子，谢什么。

林慧笑着拍了拍她的背

郭致远走过来，手里拿着个保温杯

郭爸爸（养父）刚给你泡的胖大海，润润嗓子。对了，下周三的事，记得别安排别的活动。

郭予童到底是什么事啊？

郭予童好奇地问。

郭致远神秘地笑了笑

郭爸爸（养父）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保证是你喜欢的。

夜风轻轻吹过，带着桂花的甜香。郭予童看着身边笑着的父母，还有蹦蹦跳跳讨论夜宵吃什么的室友，忽然觉得，自己拥有的，比想象中要多得多。无论是物理课本里的公式，还是戏服上的银线，都是她人生里最珍贵的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