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训练场像一座巨大的蒸笼，热气扭曲着视线。站军姿的时间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变得格外难熬。
苏念禾感觉眼前的景物开始微微晃动，阳光刺得她睁不开眼。汗水顺着脊椎一路滑下，浸湿了迷彩服，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她强撑着保持立正姿势，指尖却在微微发颤。
教官"坚持住！还有最后五分钟！"
教官的声音在热浪中显得有些模糊。
就在她感觉双腿发软，几乎要支撑不住时，前方那道挺拔的身影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陆迟弈依旧保持着标准的军姿，目光平视前方，仿佛对身后的状况一无所知。但他的右手却不着痕迹地垂到身侧，修长的食指与中指并拢，在迷彩裤缝边极轻地叩击了两下。
那是一个极其优雅而克制的手势，轻得像蝴蝶振翅，却让苏念禾瞬间怔住——那是他们年少时的暗号，是他在图书馆发现她打瞌睡时，隔着书架给她的提醒；是她在操场上跑步快要放弃时，他在终点线给她的鼓励。
她的心猛地一跳，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上心头。他明明没有回头，怎么会知道她的状况？
这短暂的失神让她忽略了身体的极限。下一秒，天旋地转的眩晕感猛地袭来，她甚至来不及惊呼，就感觉眼前一黑，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
预想中摔在滚烫地面上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一只有力的手臂及时从侧面扶住了她，带着清冽的薄荷气息。那只手在她腰间稳稳一托，力道恰到好处地让她重新站稳，随即迅速收回，快得仿佛只是一个训练中的意外。
陆迟弈"报告！有人中暑！"
"陆迟弈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依旧平稳，却比平时快了一分。
教官立刻赶过来：
教官"怎么回事？"
陆迟弈"可能是中暑。"
"陆迟弈目不斜视地回答，仿佛刚才那个搀扶只是顺手而为。
苏念禾扶着还在发晕的头，低声道：
苏念禾"对不起教官，我没事......"
教官"去旁边休息！"
教官严厉却不失关切，
教官"那个谁，陆迟弈，你扶她去树荫下。"
这个指令让两个人都僵了一瞬。
陆迟弈的唇线抿得更紧，但还是应了声：
陆迟弈"是。"
他走到她身边，保持着恰当的距离，手臂虚扶在她身侧，既不触碰，又确保她不会再次摔倒。他的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冷硬，从头到尾没有看她一眼。
直到她在树荫下坐好，他才低声说了句"好好休息"，便转身快步回到队伍中，仿佛多停留一秒都是煎熬。
珂意雪趁着休息间隙跑过来，递来藿香正气水和湿巾：
珂意雪"念禾你没事吧？刚才吓死我了！还好陆迟弈反应快......"
苏念禾接过水，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训练场上那个身影。他正在教官的指令下做着标准的正步动作，每一个抬腿、摆臂都干净利落，仿佛刚才那个在她即将倒下时及时出现的人，真的只是一个巧合。
珂意雪"不过他也太冷淡了吧？"
珂意雪小声抱怨，
珂意雪"扶你过来的时候，连看都不看你一眼。"
沈妍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看着训练场的方向，意味深长地说：
沈妍"有些人啊，表面冷得像冰，关键时刻倒是挺靠谱的。"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
沈妍"我刚才可看见了，在你晕倒之前，他就已经注意到你不舒服了。"
苏念禾握着水瓶的手微微一紧。
原来，他一直在用余光关注着她。
这个认知让她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涩中带着一丝难以言说的悸动。
休息结束的哨声响起。苏念禾感觉好些了，重新归队。经过陆迟弈身边时，她鼓起勇气轻声说了句：
苏念禾"刚才......谢谢你。"
他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目光依旧平视前方，仿佛没有听见。
但苏念禾却敏锐地捕捉到，他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握着拳的手指微微收紧。
这一天的训练格外漫长。夕阳西下时，所有人都精疲力尽。解散的口令一下，人群立刻四散开来。
苏念禾拖着疲惫的步伐往宿舍走，却在路过操场边的自动贩卖机时，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脚步。
她买了一瓶冰镇的薄荷水，握在手中，冰凉的触感让她清醒了几分。
转身时，却看见陆迟弈独自一人站在不远处的梧桐树下，正低头看着手机。夕阳的余晖为他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晕，却化不开他眉宇间的清冷。
犹豫再三，她还是走了过去。
苏念禾"给你的。"
她将薄荷水递到他面前，声音很轻，
苏念禾"谢谢你今天帮我。"
陆迟弈抬起头，目光落在她手中的水瓶上，眼神复杂难辨。他没有立刻接，而是直视着她的眼睛，声音低沉：
陆迟弈“为什么要谢我？”
他顿了顿，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嘲讽，
陆迟弈“我们不是……陌生人吗？”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苏念禾心中刚刚燃起的那点勇气。她举着水瓶的手僵在半空中，被他话语里明显的疏离刺伤。
苏念禾“我们不是……”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开口，声音微弱，带着一丝急切，想要反驳这句让她心口发疼的界定。她想说，我们不是陌生人，我们有过那么多过去……
但陆迟弈没有给她说完的机会。
他扯了下嘴角，那弧度里没有任何笑意，只有更深的冷峭，打断了她：
陆迟弈“不是吗？”
轻飘飘的两个字，却像一块巨石，堵住了苏念禾所有未出口的话。她张了张嘴，在他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又仿佛什么都不在乎的漆黑眼眸注视下，所有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
她愣在原地，进退两难，举着水瓶的手微微颤抖，尴尬和委屈交织着涌上心头。
就在她以为他会再次冷漠地转身离开时，他却突然伸手，几乎是有些用力地接过了那瓶水。
指尖在交接的瞬间重重擦过，带着微凉的触感和不容忽视的力道。
陆迟弈“以后站军姿前记得吃早饭。”
他丢下这句话，拧开瓶盖仰头喝了一口，喉结快速滚动，随即转身离开，没有再说一个字，背影决绝。
苏念禾怔在原地，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他刚才打断她时，眼神里那一闪而过的，是痛楚吗？还是她的错觉？
他怎么会知道她没吃早饭？
这个疑问，连同他接过水时指尖那带着力道的触碰，以及那句被生生堵回喉咙里的话，一起在她心里烙下了深深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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