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仪器滴答声仿佛还在耳边回响，沉重的窒息感如影随形。白璃只觉得自己的意识在无尽的黑暗中不断下坠，再下坠。
直到，一股温暖的力量将她轻轻包裹，耳边传来模糊却充满怜爱的对话声。
蓝汀眠“叔父，妹妹怎么这么小，这么红？”
一个温润如玉的男孩声音响起，带着满满的新奇与小心翼翼。
蓝启明“汀眠，你小时候也是这样的。”
这时，另一个略显清冷，但同样稚嫩的童声插了进来，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蓝砚辞“妹妹好看。”
白璃费力地想睁开眼，却只掀开了一条细缝，朦胧中，她看到两个小小的身影围在身边。一个约莫五六岁，眉眼温柔，正含笑看着她；另一个看起来小一些，约三四岁的样子，绷着一张小脸，眼神却亮得惊人，一瞬不瞬地盯在她脸上。
蓝望舒（“这就是……新的世界吗？”）
她试图思考，但婴儿孱弱的身体根本无法支撑，无边的困倦如同潮水般涌来。在彻底陷入沉睡之前，她感觉到一只温暖的小手，非常轻、非常轻地碰了碰她的脸颊。
是那个说“妹妹好看”的男孩。
蓝砚辞“……望舒……蓝望舒……”
混沌中，她似乎听到了这个名字，如同一个烙印，深深嵌入了她的灵魂。
再次有意识时，她感觉自己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抱着。她努力睁大眼睛，看清了眼前的人。
那个温柔的男孩正看着她笑，眼神像春水一样柔软：
蓝汀眠“妹妹醒了？我是大哥，蓝汀眠。”
他说着，轻轻摇了摇怀里的小襁褓。
白璃，不，现在是蓝望舒了。她转动着乌溜溜的眼珠，视线落在了床边那个小小身影上。
蓝砚辞就站在那里，不像蓝汀眠那样靠近，只是抿着唇，一言不发。但当蓝望舒的目光看过去时，他的眼睛明显亮了一下，小手下意识地握紧了衣角。
蓝汀眠“砚辞，不过来看看妹妹吗？”
蓝汀眠笑着招呼。
蓝砚辞这才慢慢挪过来，他比床沿高不了多少，踮起脚才能看清。他盯着蓝望舒看了好久，才伸出那根手指，再次小心翼翼地，像触碰绝世珍宝一样，点了点她更小的小手。
蓝望舒（“好看……”）
蓝望舒下意识地蜷了蜷手指，竟然抓住了他的指尖。
一瞬间，蓝砚辞那总是没什么表情的小脸上，仿佛冰雪初融，闪过极淡却真实的笑意。
蓝望舒（“他是不是笑了……”）
蓝砚辞“我的。”
他低声说，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异常的执拗。蓝汀眠失笑，温柔地纠正：
蓝汀眠“是哥哥，砚辞，你是二哥。”
蓝砚辞没有反驳，但看着蓝望舒的眼神，却更加专注和深邃，那里面藏着的，是远超年龄的占有欲。
蓝望舒还不懂这眼神的含义，只觉得抓住的手指很温暖，让她在这个全然陌生的世界里，感到了奇异的安心。她咂了咂嘴，再次沉沉睡去。
窗外，阳光正好，岁月似乎一片静好。谁也不知道，命运的齿轮，从这一刻起，已经开始缓缓转动，驶向那既定的、纠缠不休的未来。
时光荏苒，转眼蓝望舒已经三岁了。她成了蓝家最鲜活灵动的小人儿，也成了二哥蓝砚辞身后一条甩不掉的小尾巴。
蓝望舒“二哥，等等阿舒！”
穿着粉色小襁裙的蓝望舒迈着小短腿，噔噔噔地追在已经七岁、身姿挺拔不少的蓝砚辞身后。
蓝砚辞闻言停下脚步，转过身，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俊俏小脸，但眼神却柔和了下来。他看着她跑得有些喘，蹲下身，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蓝砚辞“慢点。”
蓝望舒“二哥，吃糖！”
蓝望舒献宝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饴糖，踮着脚要往他嘴里塞。
蓝砚辞不爱吃甜，但看着江望舒亮晶晶的眼睛，还是微微张口，任由她把糖塞了进来。甜腻的味道在口中化开，他似乎微微蹙了下眉，但目光始终落在蓝望舒笑得弯弯的眉眼上。
蓝望舒“甜不甜？”
小望舒期待地问。
蓝砚辞“嗯。”
他淡淡应了一声，抬手擦掉她嘴角不小心沾上的糖屑。
这时，大哥蓝汀眠牵着一个小女孩走了过来。那女孩看着约莫五岁，穿着干净的布衣，眼神怯生生的，带着不易察觉的打量。
蓝汀眠“望舒，砚辞，过来。”
蓝汀眠温柔地招手。
蓝汀眠“这是蓝意，是叔父好友的女儿，以后就住在我们家了，你们要叫她姐姐，好好相处。”
蓝望舒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新来的姐姐，她很喜欢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姐姐，立刻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奶声奶气地喊道：
蓝望舒“姐姐好！”
蓝意“嗯。”
蓝意“大哥！”
蓝汀眠对谁都那般温和，见蓝意开口，便柔声应了一句：
蓝汀眠“嗯，意儿真乖。”
而一旁的蓝砚辞，只是淡淡地瞥了蓝意一眼，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目光便重新落回蓝望舒身上。起初，蓝望舒很喜欢找蓝意玩。
蓝望舒“姐姐，你看望舒的花环！”
蓝望舒“姐姐，我们一起玩翻花绳好不好？”
蓝意总是温顺地答应，但渐渐地，蓝望舒发现有些不对劲。
每次她兴高采烈地拿着新得的玩具去找蓝意，没过多久，那玩具不是“不小心”掉进水里，就是“莫名其妙”地坏掉了。
有一次，蓝望舒穿着新做的漂亮裙子在花园里扑蝶，蓝意端着一盘糕点走过来，笑着说：
蓝意“望舒妹妹，吃点心。”
结果脚下一“滑”，整盘糕点都糊在了蓝望舒的新裙子上。蓝意立刻红着眼睛道歉：
蓝意“对不起妹妹，我不是故意的……”
闻声赶来的蓝汀眠看到满身狼藉、委屈巴巴的蓝望舒和泫然欲泣的蓝意，温和地安抚两人：
蓝汀眠“没事没事，裙子洗洗就好了，意儿也不是有心的。”
蓝望舒看着蓝意那含泪的眼睛，里面却飞快地闪过得意。小孩子的直觉最是敏锐，她忽然就明白了，这个“姐姐”并不像表面那么喜欢她。
从那以后，蓝望舒便开始有意无意地躲着蓝意。蓝意再拿着点心来找她，她就躲在蓝砚辞身后，小声说：
蓝望舒“阿舒不饿。”
蓝意叫她一起玩，她就抱着蓝砚辞的腿，摇头：
蓝望舒“阿舒要跟二哥看书。”
次数多了，连蓝汀眠都察觉了，他柔声问妹妹：
蓝汀眠“望舒，怎么不跟意儿姐姐玩了？”
蓝望舒嘟着嘴，把头埋进旁边蓝砚辞的怀里，闷闷地说：
蓝望舒“不喜欢。”
蓝砚辞什么都没问，只是伸手揽住她小小的身子，隔绝了蓝意望过来的、带着委屈和怨怼的目光。他低头看着怀里毛茸茸的小脑袋，眼神深邃。
阿舒只需要亲近他一个人就好了。任何让她不开心，想要远离的人和事，都不值得靠近。
又过了几年，蓝望舒已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少女雏形。眉眼精致如画，肌肤胜雪，即便年纪尚小，已难掩绝色风华，任谁见了都要夸一句“蓝家明珠，来日必定冠绝五方”。
这日，蓝望舒正趴在院中的石桌上，看二哥蓝砚辞为她作画。少年身姿挺拔，面容俊美清冷，执笔的手骨节分明，落笔时却温柔细致。
蓝望舒“二哥，画好了吗？”
蓝望舒歪着头，声音软糯。
蓝砚辞“快了，别动。”
蓝砚辞抬头看她一眼，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才又垂下。他笔下描绘的不仅是江望舒的容貌，更是那份他视若珍宝的灵动。
这时，蓝汀眠和蓝意一同从回廊走来。蓝汀眠看着院中这和谐的一幕，脸上露出惯有的温柔笑意：
蓝汀眠“砚辞又在给望舒画像了？”
蓝砚辞头也未抬，只淡淡“嗯”了一声。蓝望舒则是甜甜唤道：
蓝望舒“大哥！”
蓝意也柔声开口：
蓝意“望舒妹妹真是越来越好看了，日后这世家仙子榜的榜首，定然是妹妹的。”
她这话听起来是夸奖，语气也真诚，但蓝望舒却敏锐地捕捉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嫉恨。蓝望舒心里咯噔一下，一种莫名的危机感涌上心头。她隐隐觉得，这个“榜首”并非什么好事。
果然，没过几日，蓝望舒随父兄参加一场世家花会。她本乖乖跟在蓝砚辞身边，却总能感觉到四周投来的异样目光和窃窃私语。
什么都是“瞧，就是她，听说骄纵得很呢。”
什么都是“可不是吗？前儿个为了争一匹云锦，把别家小姐都骂哭了。”
什么都是“还听说她对家里的兄长都颐指气使，尤其是那个同样被收养的蓝意，没少受她欺负……”
蓝望舒听得愣住了，她何时做过这些事？她下意识地看向不远处的蓝意，只见蓝意正和几位小姐站在一起，面露无奈地叹了口气，轻声道：
蓝意“你们别这么说望舒妹妹，她年纪小，只是……性子直率了些，并非有意。”
这话看似维护，实则坐实了那些谣言。蓝望舒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她终于明白蓝意平日里那些“不小心”和“无意”是为了什么。她想开口反驳，却发现自己孤立无援，那些小姐们看她的眼神都带着鄙夷。
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蓝望舒抬头，对上蓝砚辞沉静的眼眸。他显然也听到了那些流言，脸色冰寒，周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蓝望舒“二哥……”
蓝望舒的声音带上了委屈的哭腔。
蓝砚辞“别听，别信。”
蓝砚辞的声音很低，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蓝砚辞“有我在。”
他牵着她的手，无视所有目光，径直带着她离开了那是非之地。
回到昆仑虚，蓝望舒扑进大哥蓝汀眠的怀里，红着眼眶将听到的流言说了出来。蓝汀眠轻轻拍着她的背，温和安抚：
蓝汀眠“望舒不哭，清者自清，大哥知道我们望舒是最善良的孩子。”
他看向蓝意，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探究。
蓝汀眠“意儿，今日在外，你可曾听到什么？望舒年纪小，若有不当之处，你身为姐姐，该多提点才是。”
蓝意立刻露出惶恐又委屈的神情：
蓝意“大哥明鉴，意儿不知为何会有这些传言，妹妹平日是有些小性子，但绝无外面传的那般不堪，定是有人误解了妹妹……”
她这话滴水不漏，既撇清了自己，又暗示了蓝望舒确实“有小性子”。蓝望舒看着她虚伪的样子，气得浑身发抖，却不知如何拆穿。
一直沉默的蓝砚辞忽然冷冷开口，目光如刀锋般扫过蓝意：
蓝砚辞“既是误解，那便到此为止。若再让我听到半句诋毁阿舒之言，无论出自谁口，我绝不轻饶。”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厉。蓝意的脸色瞬间白了一下，喏喏称是。蓝汀眠叹了口气，终究没再说什么。
后来，世家仙子榜公布，因“刁蛮任性、欺凌姐妹”的风评太过恶劣，蓝望舒果真未能夺魁，只屈居第二。
蓝望舒拿着榜单，倒是没什么太大感觉，反而松了口气。她晃着榜单跑到蓝砚辞的书房，嘟着嘴道：
蓝望舒“二哥你看，他们说我刁蛮！”
蓝砚辞放下手中的书，将她拉到自己身边，仔细看了看榜单上那些不堪的评价，眸色深沉如墨。他抬手，轻轻抚过江望舒柔软的发顶，语气是独有的纵容：
蓝砚辞“无妨。第二也好，第一也罢，你永远都是二哥的望舒。”
至于那些在背后搅动风雨的人，他自然会用自己的方式，慢慢清算。他的宠爱，是铠甲，也是束缚，早已将蓝望舒牢牢圈定在他的领地之内，不容任何人染指，亦不容任何人诋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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